每个人都有梦,而我的梦却是一个特写镜头的定格。许多年来,这个梦指引着我,点化着我,催眠着我,也在时时困扰着我。他左右着我,他时时存在在我的梦,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将来会是怎么样的,不过,有他也不知是我幸还是不幸。
梦向身边那畔行
他高高的个子,厚厚的肩,像一艘平稳的船,让人一看就有想依偎的感觉;他样子很酷,就像是我的老相识,又好像我们从未谋面。他很少笑,似乎脸上永远挂着一层薄霜,他的眼睛很迷人,像一面镜子,里边满是湖光山色,就如迷蒙的暮霭,沉醉着斜阳。他身边有个小女孩子,约七八岁,他看着那个女孩子在前面无目的的走,他只是在后面,缓慢地跟随,就如在旷野闲放风筝。我在后面痴迷着,身不如己地紧跟其后,为恐稍一疏乎,他就会在我眼前消失,而他也会时不时用眼光引导着我,我和他就这样在我们的世界里徉徜。
他总是出现在我的梦里,也总会带给我神奇。
雾气渐起,起初如薄薄的纱,半遮半掩,一会儿,稀疏的纱轻浮在我的头上,我从头盖中望着远方的灯火,在笼纱下发出迷蒙的光,团团的氤氲着,是那么柔和,让人沉醉思睡。田边的绿野,在雾下也是含蓄的绿着,如烟如雪,那么羞嗒嗒的静默着,田塍在绿意里,更是经纬分明,一切都是那么宁静,是那么安详。他在雾里模糊着,若即若离,像雾里温柔的月光,永远地圈着你,永远地注视着你。
有雾的夜晚是迷人的,在北方,雾夜不是太多见,所以,我总是无缘夜月观雾,今日才得见,而且有他相陪,尽管我看不清他的脸,但我觉得,他和我的因缘之深,我知道有他相陪的是夜,一定是个心醉的夜。既便是乘莲飞升,羽化成仙,也会望而息心。
他是那么的柔和,又是那么的冷寞,他从不说一句话,其实,何用多言,他的每一个眼神都是最好的诠释,人与人的沟通,有时不一定就是语言,往往是心灵。
前面是一个陡峭的山崖,一段突出的巨石如蛟龙在半空腾起,高昂着头,是那么神奇。一线瀑布,从它的嘴里流出,在稀疏的雾里,时断时续,时隐时现,时泻时浮,时缓时急,时而飞花四溅,大珠小珠落玉盘;时而轻盈如禅翼,似轻云丝丝萦绕。在青山的衬托下,更加银亮耀眼。他站在瀑布下面突兀的岩石上,看着小女孩子用手接着那琼花碎玉,似有所思,或许对着厚重的山冥想,那坚实的背,就像那座山。山壁上,有很一巨幅画卷,看上去是飞天,那舒卷的衣带在微风的吹拂下,是那么飘逸,看着看着,飞天逸出石壁,掬几滴清泉,携半缕白云隐去了,那轻灵的身姿,令人如痴如醉,恨不能化做飞天的一条丝带,随之而去,便能在蓝天里任意东西。底下是一畦碧水,平静如镜,晶莹如玉,看不出它有多深,但直视无碍。就任如那飞瀑源源不断地注入,她永远地接纳,有的是永久的包容永久的澄明。
雾不知什么时候全都散去了,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绿野,随着缓缓的山坡,茸茸地浪漫着,是那么洒脱,那么有生气。可能是雾气的缘故吧,草尖上还凝着小小的水滴,晶莹剔透的,在草叶上滚动,在阳光下熠熠闪烁,似通灵美玉般,时而在和我调皮地笑,时而眨着眼睛,倏忽间便钻入草丛中去了。细看,才觉得,这儿好像是个高尔夫球场,难怪人们那么喜欢打高尔夫球呢,就只这一望无际的绿草,也值得人们在这儿小住,这种绿,柔软细腻,简直是嫩在人们的心里。他站在我的左前方,看着那个小女孩笨拙地用球棍把球打出去,拾回来,他不去阻止,也不纠正,只是任由孩子随意玩耍。他只是用水波般的眼光看着她,任由她用抱着球在草地上滚,任由她把球棍扔了,用手把球抛出去……我躺在草地上,触着草尖,嗅着草香,这油油的绿地,就如碧绿的地毯,包裹着我,我就如是春天般的烂漫。绿涤荡着我,绿净化着我,我不知不觉也就融化在这大自然中了。难怪我总是看到那高大的身影常常是在绿野中穿梭,在溪水边徜徉。山水之妙本就在乎神游,闲山闲水非闲人之所,而是有心人才能悟得出。我早就习惯了独处,不,是两个人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习惯了,这无声无息的相处。如果能用心去体会这静美,用心去体味这闲逸,感觉那月光晕圈里的朦胧的光,哪怕是一生守着那距离,永久地淡望着,轻移心步,那该是旷世神仙眷意。
暖暖的阳光不时地浴遍全身,我真的不想离开。小女孩玩得厌了,就嚷着要走,她顺着那条弯曲的小路,跑去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看着孩子远去的背景,他缓缓地追过去。
我静静地躺在那,静静地体味着地气浸入内里的丝丝感觉,轻风、微光、淡香……如果岁月可留,我宁愿永久地回归绿的世界里,那里,才是我最痴迷的归宿。晃忽中,我身轻如云,在空中随风轻飘,掠过草地,从树梢上飞过,我轻轻地捋把一嫩叶,放在嘴里,有微微的苦涩,又揽一缕轻风,渐渐地,前面那一大一小两个黑点,在我的视线里大了起来,定型。他不会让我独自野游的,总是用各种办法,把我放在离他最近的地方。
走过一个长长的堤岸,绕过清澈如明镜的湖水,一座山阻住了归程。看着湖水里自己模糊的倒影,在微风吹拂下,随点点涟漪破碎着,折绉着,时合时止,我的心诧然。此时,小女孩已不知去向了,我的视线里只有那个高高大大的黑影,他一步步地向山上爬,我也紧随其后,那是想都没有想的做法。山很陡,且没有路,满山坡的针叶,软软的,像松针地毯。我在上面用力地跳着,踩着,就如蹦床,我好像又回到了童年那无忧无虑的时光,好舒心,好惬意。层层的丛林,在高高的落叶松下紧紧地簇拥着,就如一道绿色的壁垒,我要从底下钻过去才行,不知他是如何过去的。矮矮的树枝刮得我的头发乱纷纷的,脸上也汗渍渍的,一定也是个大花脸了。不过,这样的在山上披荆斩棘地开路,我还是第一次,真的有一种开拓的感觉。原始时,人们上山采野果子的时候,一定也是这个样子的。呵呵,我不知我是不是笑出了声音。山上似乎没有人攀登的痕迹,那密密的丛林真的是连风都刮不进去。我狼狈地一步一步向上边猛爬,看着他总是远远地在我的前方悠闲地站着,我心里好个气,这人难道心是石头做的不成,怎么也不伸把手?有好几次,我都想退回来,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脚。等我披头散发地爬到山顶时,我惊呆了,张着的嘴半天都没有合上。在山下我永远都不会想像这山顶会是什么样子。这哪是什么山顶,简直是一马平川呀,缓缓的山坡,全是由硕大的天然石片铺就的,石片各式各样,这就如是个石的世界。小草嫩嫩地摇着,各种无名的野花从石缝里顽强地钻出来,欣然地开着,没想到山外有洞天,那山的样子原也是吓人的,谁会想得到,这儿竟是这样。我在石上一块一块地跑过来,跳过去,他远远地看着,像看刚才那个小女孩一样的表情。盘古开天之时,是不是就把这一片石的世界打磨好了,不然怎么这样的无杂质,这样的透彻。人们往往被表面的东西震摄,就不再去深究它的内里,真是境外有境,天外是天。
他就是这样,带我到一个又一个自然而神奇的地方,把生活中最纯朴最轻松的东西给我,让我潇洒地活,无忧地活。而他想走近我或我想走近他时,眼前就如有一透明的气壁,你无论如何地推,它都是随着你的动力而前后,你是绝闯不过去的,只好远远地看着,看他在石上书法,做画,他手里的每个枯枝都是神笔;我也尽情地在无论什么地方,他也只是看着我玩乐,飘逸,任意东西。也可能那个透明的气壁,就是我自己幻化的,我觉得这样好像更好些,若即若离,不在而在,在而又不同。他有超人的能力,会让我在空中飞;他有非凡的相貌,会凝住天上的白云;他是奇才,能书能画能文能商能……为什么,为什么,我要设那个气壁,去阻隔他的进入,我的回归?踟躇如履天路。为什么要为自己设障?呵呵,为什么总把自己包裹得严实无缝?为什么总装着清傲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后却把自己锁入深宫?哈……如果不这样,会是我吗?
梦,梦也。一直重复往回,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我依赖这个梦,依赖他领我进那个蒙古包一样的东西,依赖他带我在水上飞,依赖他在雪地里用雪滚着又白又大的雪球,把我抛在里面……(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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