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陈安喜欢说，燕子，我要永远爱你。

每次说这话的时侯，陈安总是一脸幸福的样子，两个小眼望着燕子如花的脸笑成一条缝。陈安与燕子是大学同学。同时毕业又同时来到这繁华的都市打工。然后同时进了同一家的公司。共同的打拼使得他们在公司立稳了脚跟也促成了他们的恋爱。

燕子是美女。直挺的鼻子，小巧的嘴，粉嫩的脸蛋。很有一种小家碧玉的味道。陈安长相一般却偏偏是能说会道，燕子喜欢使性子，陈安会哄。于是，一来一往两人就明正言顺的谈起恋爱来。

（二）

燕子很任性，总是喜欢对陈安指手划脚的：安子，我口渴了，你帮我倒杯茶。安子，我想吃三明治，你帮我去街头樱之花的那家订。安子，我想吃苹果，你帮我削皮……。每每这时陈安总是像中了百万头奖时样跑得飞快的一一办好。而燕子呢，则边看电视边吃零食样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陈安的服务。在她的眼里，仿佛陈安就是为她而存在的。

灯光降临的时光，夜静无声。躺在床上的燕子又一次习惯性的失眠着。

她曾无数次的想，自己真的喜欢陈安吗？还是，只是习惯了那份舒心的呵护？

摇摇头，正如之前无数次般还是没有答案。

经历了几年漂泊生活的燕子，在大城市里待久了，心里装有着太多的不甘：她不甘别人的穿金戴银，她不甘别人的出入豪门。她不甘于别的女人的车接车送。

咬咬牙，燕子在恨。恨自己如此琐杂的生活？还是陈安的无能？似乎连她自己都分清了。在暗淡的月光拂照下，燕子四处打看着自己的家：一室一厅的居室，被乱乱的衣服和陈安的难闻的汗渍的气息所围裹。这味道，真难闻。燕子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发狠的用力的皱着眉头想。

木制的大床左侧，躺着正在酣睡的陈安。成大字型的睡姿使得他在燕子心中的形象更加的厌恶起来。是的。她讨厌。她讨厌陈安的平淡，讨厌陈安的不思进取，她甚至讨厌陈安天天下班后就围在她身后转！燕子在心里一一的数说这些时，她完全忘记她自己正是依附着陈安的守护而活。

这时的燕子已经无数次的给了自己答案。她燕子要的是功成名就的男人，是能给她过一种灯红酒绿的生活的男人。是能带给她富家太太的体面的男人。而不是这样一个自甘儒弱，只会在家围着女人转的男人！

（三）

该来的，终于来临了。战争爆发了。

那一晚，就在陈安为燕子倒水时，燕子望着面前这个忍耐力一流的男人终于发火了，陈安，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就只会围着女人转？

你真是一个没出息的男人！这是燕子最后对陈安的总结概括词。

说这些话的时侯，燕子记起了公司副总平日里对她暧昧的眼神，她还想起了副总开的私家车，宝马，还是奔驰？她唯独忘记了那副总已是将近五十岁的年龄与肥胖的身躯。燕子的心莫名的跳了一下，眼神晃了一晃，燕子终于做了自以为最正确的决定。

她说，陈安，你听着，我要离开你，我要和你分手！

我要过好日子。我要有车，有房。我不要过天天挤公交车，月月为交房租而挨房东骂的生活。燕子红着眼对陈安吼。车子，房子，你知道吗？你给得了我吗？陈安，我们不是一路人。分手吧。陈安！这是燕子对陈安说的最后一句话。这句话在以后的生活中一直回荡在陈安的耳中，这样的话，真正刺激着陈安，羞辱着一个大男人的自尊……

陈安的双眼有些迷惘，喃喃的嗫嗫而言，燕子，我以为，你喜欢这样的日子……

燕子干脆头也不回的走出了家门，转身对着陈安喊，

陈安，你是天底下最笨最蠢的男人。我永远都不会爱你。永远都不会！燕子说这话的时侯咬牙切齿。看得陈安心里仿佛补针刺般的隐隐作疼。

陈安望着燕子渐渐远去的背影，轻叹，燕子，你会后悔的。

燕子走出去后摔门的声音给了他最坚定的答案！那一声的咣当，又干脆又利落。是那样的坚决，那样的义无反顾。它昭告着燕子一去不复返的决心！

（四）

燕子终于过上了挥金如土的生活。

她辞了公司的工作，住进了李副总位于市中心的别墅区。金屋藏娇真是一点都不错，豪华的楼中楼的装修，价钱不扉的家具，繁华的地段，无一不显示着主人的身价。看得眼花缭乱的燕子发出了满足的叹息声，眼前暮然的起了一层的雾气，不由得一滴眼泪滑落了下来。拿手一拭，温温的，轻轻的。心底除了一丝的满足，仿佛又进驻了一些什么东西。至于是什么东西，燕子没有时间去猜测。

亲爱的，还满意么？李富贵那肥厚的脸嘿嘿奸笑着映在了燕子的眼前。

面对着这样的一张满是肥肉乱晃的脸颊，燕子想吐，想逃。可是她看到了解李副总那手中拿着的东西时，脚不由自住的停住了。李富贵拇指间来回晃的是一张不限额度的金卡，正在闪着耀眼的光彩向着燕子笑。燕子不由的溺在这种光彩里走不出。

李富贵向前两步揽了燕子在手，宝贝，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这卡你也看到了，是无限制的。喏，给你。又随手扔了一张纸，这是房产证，名字是你的。这是，他随手又拿了另一张纸，这时我们之间的合同。只要你签一下名，这所有的东西全部都归你了，宝贝。

这是一个阴谋。燕子脑海中剩存的一点点的理智告诉她。可是那声音太微弱了，而李副贵的眼中又充满诱惑的光，就连他的声音都充满了蛊惑。燕子反抗不了。无意识的，她拿起一张纸落下了柳如燕三个字！

（五）

确实，这样的日子是幸福，让人陶醉的。出入有专车，连买东西都有人陪着。那李富贵本是有家的人，一个月难得来这边几次，平时除了燕子也就是几个佣人在家做点零工。让燕子难以忍受的是李富贵每次来都整晚整晚的缠着燕子。明明都已经是虚得不能再虚的身子了，还偏偏……。燕子无计可施，也只有一忍再忍。还好每个月只有那么几天，燕子无奈的庆幸着。

其实，李富贵对她还算不错的。钱任她花，房产证给她自己拿着。想吃什么只需吩咐一声自有佣人动手。而她，在这里，真的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千金大小姐。燕子有些为自己当初的决定庆幸，还好离开了陈安，不然哪里来的这么安适的生活。可是她完全忘记了就早有的一句至理名言，天下没有白吃的晚餐。什么事情都是有其规则的，哪怕仅仅只是游戏。

（六）

燕子和陈安又一次的相遇了。

忘着陈安的西装革履，燕子的心慌了一下，她竟有些害怕。后来一想，她怕什么呢。不就是一次分手吗？于是，她正面的迎了上去。士别三日，刮目相看。今日的陈安今非昔比。一身名牌衣装，发型梳得油光乌亮。最让人侧目的是他身边有一个女孩。陈安正扶着她往旁边的小路上移去。轻言软语的样使得燕子的心一下难受起来。她嫉妒，那是陈安曾经只用在她身上的表情啊。

陈安。

远远的她喊了一声。止步，抬头。两人相视。空气停滞。

陈安笑，燕子，还好吧。

那笑容，云淡，风清，仿佛在与路人谈论明天的天气般自然。燕子的脸色有些发白，　我很好。这样的生活正是我所想要的。到是你，混得不错？燕子故意用调侃的语气。

安，你朋友？陈安身边的女孩轻轻的问。很轻婉柔和的声音，不似燕子的娇纵。嗯，以前的朋友，燕子。又指了指那女孩，我女朋友。那声音溺满了幸福、满足。燕子一个恍神，女朋友？好，好。连着两个好字后，燕子再也无语。

我们先走了。

陈安微笑着一点头，扶着那女孩一步步的走出了燕子的视线。

燕子仿佛回到了之前居住的小屋，小屋里陈安正在满脸幸福的对着她笑，燕子，我要永远爱你。生生世世。可是，转眼又看到陈安对着自己轻视的笑，燕子，这是我女朋友。你看，她比你温柔多了。不觉间燕子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她不知道现在的选择是对还是错。陈安，明明自己不喜欢他的，可为什么心里会不舒服呢？她问自己，可她找不到答案。也没有人能够给他答案。生活，是需要自己去选择确认的。

（七）

李富贵有一个月没来了。

燕子一个人闲闲的闷着。逛街，吃饭，买衣服。她不敢让自己闲下来。不然，陈安的眼神便会在她脑海中时时的闪动。她怕。这样的日子，直到那一天。那一个人的出现。

一大早，门铃突然震天的响了起来。燕子有些诧异，怎么今天一大早就过来了？却还是亲自跑去开门，不是有钥匙吗？怎么不自己开？燕子以为是李富贵，用着责备及娇嗔的语气。

门外面站着的，竟然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衣着朴素却不失风韵，看上去让人很舒服的那类。

你找谁？燕子隔着房门问。

那女人冲着燕子笑，万种风情的那种，抱歉，我记错房间号了。

一转身，走出了燕子的视线。可是，好似错觉般，燕子仿佛看到那女子临回头时眸子里含的一丝丝的冷笑。摇了摇头，将这莫名的念头丢在脑后，燕子想，我又不认识她，担心她做什么呢，还是想想今天的时间怎么打发是真的。

（八）

二个月过去了，李富贵似乎在人间失踪了。

燕子有些忐忑，他不会无故把自己就丢在这里不管的啊。她变了口音打去原来的公司找李副总。可是，秘书说他一个月未进公司了。倒底是出了什么事呢？燕子无从得知。仔细想想，燕子充满悲哀，除了他是某家公司的副总，除了他说他自己叫做李富贵，自己对这个睡在身边半年多的男人竟然一无所知。不知他家在哪里，不知他在外所做的一切。而自己呢？她有些想哭了。她这时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些什么，具体却又说不上来。

恍惚间又过了十天，正在阳台发呆的燕子被一阵的敲门声惊醒。与其说是敲，不如说是砸好。急忙的开了门，竟然是一群闹哄哄的民工。你们做什么？有事吗？燕子的眼睛咪了咪。是我有事。一道清亮的声音自那群人身后响起，他们自发的闪出了一条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从容不迫的走了过来。

你走错门了，我不认识你。因了这段时间的心情，燕子无心与他盘谈。

哈哈，柳如燕。花园新区四十八栋。有错吗？

他的眼神突然的变得敏锐起来，燕子竟不敢直视。但是，那闯进来的一群人不容她退缩，因为他们竟然在动手拆家具。你们想做什么？燕子一抢身，拦在了前面。

柳如燕，你放心。有你的事，先别急着出头。那男人坐在沙发上闲闲的语气让燕子心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再不说清楚我报警告你们私闯民宅。

告？告吧。电话给你。你到是看看还打得出不。燕子听出话里的味道不对，拿起电话就往外拨号，可是一阵的茫声证明了燕子的想法。那男人的眼咪成月芽状，啪的一掌打去，燕子白晰的脸上瞬时留了五个指痕，省省吧你，一会再找你算账。同时打落的还阴燕子手中的坐机。哗啦落地的声响使得惊惶失措的燕子回了神，眼泪哗啦就落了下来。她想起了陈安。以前的陈安哪舍得吼她半句呢。

很疼吗？你也会知道疼？柳如燕。是那个自认记错门牌的女人。

我们又见面了。柳如燕。

还是依旧的轻柔，依旧的风情万种，只是，不同的是这次燕子确认自她的眼底看出了冰般的寒冷。

（九）

这里所有的家具全被被拍卖。至于这房子也已经被人收购。而你，柳如燕。身背数十万的巨额账款。这就是你目前的处境。柳如燕。别指握你的那张卡，银行已经将其冻结了。从现在开始，你不但是穷光蛋一个，还将是负款累累。这就是对你拆散别人家庭的惩罚。

那女人说这话的时侯，面上眼里浮着的怨气让燕子心惊。

你到底是谁？

我？放心，我不是李富贵的老婆。那女子不屑一顾且一针见血的说中了燕子的心。

燕子松了一口气，可随之而来的疑惑又涌入心底，即然她不是，那她哪来的这么大的恨意？

可是，我的姐姐是。

这一句话，就把燕子刚落下的那颗心又提了上来。她瞪大了眼望向那女人。

那女人的神色已是凄惨至极。眼睛里涌了晶亮的光，像极了清早挂在花蕊的晨雾，眼看就要滚落下来。她的眼神告诉燕子，她在回忆一件极其痛苦伤心的过往！

（十）

一年前，我姐姐身患重病。本就拈花惹草惯了的李富贵更是以家中药味难受而不回家。后来，终于在一个晚上李富贵搬出了结婚二十余载的家，住到哪里谁都不知道。仗着有钱，平日里谁都不敢对他的行踪过问一声。她的姐姐，那个为丈夫操劳半生的女人，就这样可怜的被抛在了家里。被病痛折魔的一个月，眼盼的丈夫又离了自己而去。终于，对生活彻底失去了信心。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死在了自己家的楼下。据说，是跳楼而死。

得知姐姐死讯的她自国外赶来，却还是不能见到唯一的姐姐最后一面。只是看到了那楼下的隐隐的血迹。好心的邻居告诉她了姐姐的墓地。在那里，她又见到了姐姐如昔的面容！只是，阴阳两相隔！

姓柳的，你说，让我如何不恨？我的姐姐要抱着多少的恨，多少的怨才会走这一步的？而你呢，李富贵呢？他对我姐姐承诺的爱呢？我姐姐死的时侯，有可能你们正在狂欢。你们正在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就为了你们这些女人，才有了我姐姐的悲剧，才有了多少人的家庭悲剧？你说，让我如何能放过你们？

你们？柳如燕听了有些心惊，你把李富贵怎么了？

他？哈哈……

（十一）

李富贵死了，死在一个郊区的别墅里。

被人发现的时侯，尸体已经发出了霉味。他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像极了人们所传的死不瞑目的说法。医生说，他是死于脑梗塞。出殡那日，天灰蒙蒙的落着小雨，打在零零落落的身上，温温的，湿湿的。

李富贵的死，给他的公司增加了不少茶余饭后的余料。在这不小的公司内或多或少的掀起了一层风波。有些软心肠的人在咒，真是活该。有了钱忘了娘，把糟糠之妻都害死了。真是作孽。有的人则心有戚戚焉，心里暗暗的想，以后还是老婆好一些，免得遭报应。还有些人不以为然，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人生谁无死，得潇洒处还需潇洒……

因了金钱，他生前是繁华的。可也因了他生前的有钱，导致他死后的孤独。李富贵死后，他老婆的妹妹坚决不同意让他与姐姐两人合葬。说是，生前同床且异梦，她再也不会让姐姐死后都不得安宁了。就这样，他的墓在那那座价值不菲的墓园中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例外。

渐渐得，李富贵被人遗忘了。

只留墓前照片上那抹孤单的影，似笑非笑的眼咪成一条缝……

（十二）

柳如燕疯了。在人们的眼中，她成了一个漂亮的安静的疯女人。

她是被那些讨债的人们逼疯的。几百万的高利贷，天天都有人跟在她的背后，就怕她逃了。终于，她被逼得神经崩溃，在一个晚上自杀未遂，醒来后却成了呆呆傻傻的样。

就这样，一个女人天天坐在全城最上档次的帝王大厦傻笑。看见那些进出的名贵车辆和穿金戴银的女人们就会走上前去拉扯个不停。终于有一天，被保安推推桑桑的赶了出去，再也不准她进去一步。

于是，自此后，人群里再也没有了这样的一个疯女人。

（十三）

多年后，在远离都市很不起眼的庄院里，出现了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男人有着一笑可以咪成一条缝的小眼。

他最习惯做的一件事就是对着那个女人喃喃自语，却永远的只是那一句话，相信我，我真的是永远爱你……

至于那个女人，周身给人一种很安静的舒服的美。

一如现在，她就只是安静的享受着男人为他所做的一切：帮她拉好了长椅，轻轻的将她搀到上面，然后倒水，削一小块一小块的苹果放在她的手心……

这个男人和女人，据说，就是陈安和柳如燕。

有人说，其实，当时李富贵的死，就是陈安为了抢回燕子所走的一步。人们说，陈安为了抢回燕子，故意追求李富贵唯一的私生女，就是那个瞎女。然后，借机接近李富贵。后来，又趁李富贵的姨妹来时，两人联手设计害死了李富贵。

人们还说，当时陈安只想着抢回李富贵。可万没想到那个女人连燕子都没放过。害得她成了疯子。

于是，本就一想抢回燕子的他，愧疚之余，终是携了燕子远离了这繁华的红尘，去实现他对燕子的承诺：永远爱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十四）

说到这里，这个故事已经结束。是永远的结束还是仅仅告一段落，连我自己都说不清楚。反正，人们说结束了。那么，我也就权当是结束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