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ni:chunyang
听说你要来,南方的嘉木把澧水横成黄昏的颜色,风信子递给我一些与冬天无关的信息,澧水动荡起来,我按住红色的裙子,不让它飞扬。
南方的巷子那么多,我该在哪条路口去迎接你的足音。霜色马上就要盖过今晚的帘子,帘外落花如栩,刚好掩饰夜幕的慌张。
其实,我很想直接问你每一刻的走向,每一秒的行程位置,但牵绊内心的怯懦一刻也不得轻松。我假装合拢那本线装的书,把自己想象成夜幕的使者。
我的卑微源于盛夏满树的花朵,我是花下一片奋力向上的叶子,没有人注意我身上滚落的露珠。那个时候你在花间饮着葡萄美丽,醉矮黛山一片,醉长溪水一涧。那个无眠的月色,我以风的姿势想你,把想念拈成一朵花的模样,你却浑然不知。
今晚,如果容许我选择容颜,我要抚琴的手玉指纤纤,我要水袖的舞步轻盈。我请来魔镜,镜中我乌发如瀑,眉黛含情,纯清如百合,灵动紫蝶。只为,美丽如初。
途中有几处驿站,我不得而知。时间已来不及让我重新选择容颜,我想起天宇的飘雪,想起玉器成液,想古典里所有的美好,只为那一句:“你若生在唐朝,一定是位绝代佳人。”想起你赞许的眼神,我点了心香一束,沏了清茶一盏,幻想自己在薄暮黄昏的驿道边遥望你白衣白马的归影。晚风拂柳,芳草碧连,你羁旅劳顿的鞍马仰天长叫几声……
连幻想都不许我踏实。那双横笛、煮酒、沏茶、写诗的手洗净千遍,再洗,我的皮肤会涔出血来。我也不想让自己跌入无底的深渊,面壁深思,琢磨那玄奥的机缘是否真的走了几千年。想一想这次的晤面,我究竟预谋了多久,究竟等候了多久?我如何能配得上你如山的恩宠?
现实不许我奢望太多。男佩观音女戴佛,对你唯一清楚的是你胸前的观音像,我在佛前不断清涤自己的内心。
你的到来从传说成为真实,只差一步之遥,我就能握你熟悉而陌生的手。与那个月色倾城的夜一样,音乐好象是从另外一个屋子流下来的,究竟要它成为什么样的曲子,我一直迟疑,让我想起瓦片上的雨,“滴——答,滴——答”,漫不经心。
寡淡的音乐把窗子流淌成青灰的颜色。我把苦丁茶喝成甜味,等候的焦灼像水草一样长出某种忧伤。透过音符,我听到风长长的吹过,夜更深了。
为了静候你的到来,我准备彻夜不眠,挂着野葡萄和霜粒串成的念珠,想以祈祷的姿势抵达你最近一处的呼吸。我捧着嘉木纸腾写的诗行,在昏黄的台灯下订成稚拙的集子,翼翼揣想你翻阅的模样。你若微笑几许,我的眼睛一定象南海一样湛蓝。
该不该用博大宽广的胸怀接纳整个南方,该不该以似水的柔情迎接你的目光,该不该保持整个深秋的沉默,这些诸如此类的踟躇,足以让我一夜之间白发苍苍,你相信也好,最好也保持疑惑。
雨下了三天,听说你在途中,坚持缩回更远的远方。我也坚持接了更清更新的雨水,换掉苦涩的茶叶,捧出上好的太青山茶。我只想试图把整个南方煮熟,或者让风长出呼啸的翅膀,将南方特有的嘉木移植澧水以东。若能在此生根成活,我愿意做树下一叶菩提,佛前一枚莲花。
“南方有嘉木,东方有澧水。”我有着热带雨林一样茂密的头发,然,风太硬,我的长发飘舞不成柳丝的模样。我想你也有着赤道阳光一样的脸庞,我喜欢的热情的奔放的颜色。然,风太冷,轻易就将诗词里的一缕温暖冻伤。
暂时放下所有的情绪,抚摸炉上雅致的茶皿,不忍将“灯火隔夜茶”几个字从唇中吐出。然而,夜已至深,我纵然拒绝清寒,忧伤的笛声还是从澧水上游淌至下游。
真怕今晚的霜色惊扰你赶路的情绪,明天清晨,你若改变行程,不从澧水身边经过,我该以怎样的姿势掩饰我的落寞。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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