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一同事在和朋友电话聊天,诉说前不久赶回家奶奶才闭眼的事情。听着,听着,心中不由得侧然心伤,酸楚上涌。我是一个怀旧感伤的女人,正如现在。
还记得接到父亲电话时他的哽咽,“你祖父不行了,回来看看。”而我当场则哭了出来。也许是听到这个消息,也许是因为父亲的哽咽。第二天一早就往回赶,本来晚上之前是能到家的,然而天公不作美,因大雾在高速公路上停留了四个多小时,结果晚上十一点接到家里的电话说他已经走了。只有我一人没到家,我想,他实在是不在乎我的。
第二天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到祖父跟前磕头,就像过年给他拜年时那样。他躺在一块门板上,还没装进棺材,曾经令我害怕的那一双严厉的大眼睛,也永远的闭上了,第一次,我真正感受到了生离死别的无奈与凄凉。衣服和裤子上有些干涸的血渍,后来听说是他吐的血。祖父生病不到半个月就去世,较之那些常年躺在床上的病人,少了许多病痛,虽然我们都不愿他离去,但每想到此,又忍不住替他欣慰。
祖母过世早,我十岁时就不在了,留下祖父一人独自生活了近十年。祖父是很封建的,重男轻女的念头很重,虽然孙辈里已经有两个哥哥继承香火,然而他从我一出生就不满意我是个孙女,连带的也不喜欢我父母。小时候,我很调皮,他就用幸灾乐祸的口气说:“看吧,这就是女娃娃,一点家教都没有。”长大后,一直在学校念书,即使后来我考上了大学,成了大家族唯一的大学生,他又说,女孩子家念那么多书有什么作用,清华北大还有扫厕所的了,还不如在家干活。多亏母亲的坚持,才使我脱离了农门。否则,难以想象今天的我会是一个什么样子。然而,除了我和小妹外,后来出生的两个堂妹却都得到了他的疼爱,他抱她们,逗他们玩,一出门回来就会给她们买零食,而我们从未享受过一次这样的待遇。
照理说,我是应该记恨他的,然而,却一次也没有。母亲常说我像父亲,没有一点“恨水”。当然,不是针对这件事情。因为即使祖父对我们家不好,甚至有两年闹得很不愉快,父母仍然对他很孝敬,有什么好吃的也是要喊他来,我们从来没有背着他吃过什么好吃的,即使两家隔了一个小山。我想,我不记恨祖父也是因为他们的做法吧。他们教会了我如何孝敬老人,即使他有过错,也是我们的长辈。
最后一次见到祖父是在他去世的半年前,大三那年有事回家,碰到他在我家吃饭,看见我回来,特地给我母亲二十元钱叫她买鱼回来大家吃,虽然我不爱吃鱼,但也不由得高兴起来,毕竟这是第一次对我这么好。母亲也说祖父转性了。吃完饭后,他从田埂上回去,看着他蹒跚的步伐,才发现他真的老了,以前那个严厉且有精神的老人已不复存在。
我想,祖父的封建,也许和他的职业有关。他是我们那里有名的道士(专门为死人超渡)。从我记事的时候起,就知道他下边有好几个徒弟,后来又有徒子徒孙。当然,他的死也和他的职业有很大关系,因为他做法事都是在夜间里边,一晚上只休息三个小时左右,常年累积下来,身体当然吃不消,最终多种疾病复发,无法医治而亡。
祖父有六个儿子两个女儿,他还有兄妹,都是挨着住的,以往,每逢年过节,那么多人总要聚在一起吃顿饭,如今,各奔各的,过年也没人固定回家了,两年来,还没一次真正团圆过。大家族的热闹也随他埋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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