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一场凉。傍晚就下了,一阵急,一阵缓,断断续续,风也渐渐刮了起来,夹着雨珠拍打着玻璃窗,沙沙的响。
她不大喜欢秋雨,总觉得窗前的那株柳树,被它一点点剥得只剩下了枝干。柳叶在风雨中瑟瑟的抖动着,挣扎着,叶子上最后的一点绿色,也淡了,黄了,枯了,快被榨干了,直到没了踪迹。
她觉得她不如柳树,秋谢春荣。人却经不起一荣一谢的折腾。妹妹妹夫闹别扭,又把她请了去。她们家的事总要她出头,有时也不愿去。妹妹刚结婚一年,甜蜜过后,两个人性格中不足之处都暴露了出来,摩擦逐渐增多,严重到要她去劝说。她结婚六年,离婚两年,她知道其中的酸甜苦辣,她不希望妹妹他们继续闹下去。她以她的经历现身说法,告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是一种缘分,要互相珍惜,不要轻易伤害它。她有时觉得有些可笑,自己的事还没处理好,哪有资格管别人的事呢?
她一直认为婚姻是天定的,月下老人用根细细的红线把两个人栓在一起。两个人今后要用心去编织它,红线变得越来越粗,变成了红绳,再也逃不开。只有付出比编织它更大的辛苦才能撕裂它。她现在仍体味着那种撕裂后的痛。
那时他们牵着手,奔跑在山间,旷野。她喜欢蝴蝶,与它们玩耍。不小心跌倒了,坐在地上不起来,他拉着她的手,她努着嘴,气呼呼的,要他抓只蝴蝶给她。他跑阿,抓阿,可就是抓不到。她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她喜欢在水边,在绿荫下,拉着他静静的坐着。春天看着小草长出嫩芽,夏天看着水中的鱼儿自由的嬉戏,秋天看着枯萎的落叶,静静飘下。她总会低身拾起一片,找寻它清晰的脉络,眼里闪烁泪光,轻轻把它放在水里,让它自由的漂去。找寻它生根的地方。冬天的纷纷扬扬的雪花,是她的最爱,置身其中,面颊潮红,惬意的笑着,她说她下辈子要成为一片雪花,自由的飘落,要他在万千的雪花中找寻她的存在。
她总会把那些美好的事情,放在记忆的第一排。她愿意常常回想它。
那时他很宠着她,随性而为,想做什么就去做。她喜欢买些时尚的服装,喜欢吃零食,简直大手大脚。现在一个人工作,还带个孩子,不免精打细算起来。她心里有一些怨和痛。
结婚几年后,他迈出了不该迈的一步。她苦口婆心的劝,他铁了心不回头。他们结婚后与他父母住一起,她本该搬出去,但为了孩子能更好的得到照顾,还有他年迈的父母,她不忍离开他们,因为他们已习惯了她的照顾。她也坚信他会回到她身边。因此她留了下来。这些事她都不愿意去想。
一晃两年了,母亲有些着急,总是对她说,女人老的快,何况你已不年轻,多考虑下自己吧。眼神里的疼爱和焦虑的神情交织着,她不忍去看,她觉得自己对不起母亲。父亲不常说话,但她能感受到他的怨气。他怨她离婚了,就不该在住下去,没的被人家耻笑,好象赖着不走。她很无奈。
有时她会有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在空旷的原野上,清静的天空下,就自己一个人。四肢伸展开,半眯着眼睛,就那样躺着,永远不起来。
她心里常常空空的,就呆对着粉白的墙,对着光净的书桌,对着燃烧的海棠。都不在眼里,空无一物,是一片死沉沉的灰。
她不愿多想。
晚饭的时候,婆婆忽然拿出一张记着电话号码的纸条给她,嘴里说在屋里拣到的,大概是你的。眼睛瞟着纸条,透着疑问的神情。她心里有点不自在,纸条上的电话号码,是她多年前的一个男朋友的,前段时间偶然遇上,就给了她电话号码,她记在纸条上,后来就不见了。公婆都是善良本分的人,待她视同己出。他们一直盼望她们能够复婚,有时疑心,她也能理解。
也许女人天生比男人有更多的牵挂,总是放不下。
她望着窗外的柳树,觉得让它陪伴自己一生也不错,她禁不住笑了笑。
雨已停了,月亮偷偷的钻了出来。银白色的月光倾泻着,分外的清寒。对面的旧楼里透出昏黄的灯光,不安分的跳动着,被玻璃上的水气逡染,均匀的闪着微光。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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