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提及老爸,我的脑海里就不由自主地想到《射雕英雄传》里的黄老邪。我觉得老爸跟他有点神似。老爸一直有一股洒脱劲,玩世不恭的感觉,想说就讲的性格,并且深深地遗传给了我。
讲起老爸好玩的事真是一箩筐。捡几件印象特别深的趣事。
记得上一年级时,我想人家家长肯定都是在给孩子灌输怎样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的老爸倒好,给了我一把剥了皮的炒熟的花生米。并且嘱咐我:“上课时如果想吃,一定要悄悄地,可别让老师看见。”
于是,有了这样的一幕:课堂上,一个坐得很老实的小女生,正心神不宁地看着老师。只待老师一转身在黑板上书写。一只小手立即迅速伸进裤兜,捡出一颗花生米,躲避着同桌的目光,胡乱地塞进嘴里。一张小嘴不停地蠕动着,因为紧张到心里咚咚跳,越觉得花生米的香甜……啊,老爸的出轴疼爱让我有了一个多么丰富多彩加刺激的童年呀……
那时候家里生活条件不富裕,所以我的小嘴给生活锻炼的,那是相当的馋。有一次,一个外地的追求我姐的小青年到我家来玩,带了好些点心。我心里又喜又急。喜的是有好吃的了,急的是这个青年什么时候走呀?
终于夜幕降临,小青年磨磨蹭蹭的,极不情愿地和我姐出了门,赶往火车站。他这边刚走,我那边已迫不及待地撕开点心的包装纸,大块朵颐了。过了有十来分钟。不好,传来敲门声,打开门,坏事!小青年没有买到票,和我姐又回来了。
我在里屋,想到小青年如果推门而进,马上会看到白天我推辞再三都不肯品尝的点心竟然变成了缺胳膊少腿(那时我也上四五年级了),脸涨成了一块红布。我焦急地对老爸说:“怎么办呀?”老爸那叫和我交换了一个相当默契的眼神,只见他沉着应战:“没关系的。”他立即可谓是“大义凛然”地推开里屋的门,迎着小青年过去了:“怎么会买不到票?我们去试试。”他不由分说,拉着还想辩解还想留在我家的小青年,义不容辞地走出家门,替我放下心中的大石头。
我是解脱了,免掉好吃的恶名流传江湖。可小青年就惨了,当晚他冒着雨,几乎算是被老爸押着,回了老家。想起这件往事,还真觉得对不起这个小青年。那样的一个雨夜,老爸你为了掩盖女儿馋嘴的真相,真是不惜浇冷了一颗火热的心……
我姐也跟我说过一件老爸的趣事。他有个特点,他会骑自行车。但是他从来不带人。我们跟他一起出去,再三的哀求他,他也是铁面无情。往往你可以看到一幕:一个男人骑车悠行,一个小女孩跟在后面,跑得气喘吁吁,路人侧目,女孩流泪,可是男人视而不见。
我姐有一次,偏不信这个邪。爸和她到菜场买菜。回家的路上,也是坚决不带姐。姐心想,来时我就跑得够呛,回家我还得拎条大鱼,我冤不冤呀?她一声不吭,轻悄悄地跳到老爸的后座上,一路回了家。老爸居然没有发现。后来,我姐在后面开口说话了,老爸吓坏了,立即车技大减,歪歪扭扭。他急忙跳下来,对姐就是一顿火发。
我们猜想,为什么他不知道他在带人他就带得很好,他知道他带了人他就很慌张?他一定是在年轻时带人跌过跤什么的,心里有个疙瘩,所以就不愿意带人了。可是老爸为着男人的尊严,从没有泄露半分机密,这已成为一道谜面,谜底无从考证。
还记得我恋爱时,妈妈生病住院了,新交的男友连忙送来两大瓶补品。他本来就局促不安,加上老爸对他拿来的东西,颇为重视,马上带上眼镜,严格审查,那他更是没有经历过这个尴尬的场面。老爸左看右看说明书,最终象法官一样,冷静地给下了个结论:“还说里面含有什么燕窝成分,我看呀,连一根燕毛都找不到。”老爸呀老爸,你也真是的,你全然没有注意到,当时我男友的脸色,完全可以与煮熟的海虾颜色pk一下。不夸张地说,还略胜一筹。
老爸一直跟姐住门对门。有一天,我突然接到姐的电话:“妹,爸这个星期吃饭少,躺在床上,好象生了病。”我焦急地说:“什么病呀?怎么到现在才告诉我?”姐说:“没有什么,就是没有什么胃口。”我很着急,到了休息日,我买了一堆吃的东西,就回娘家了。
回家以后,果真一向结实的老爸没有来迎接我,而是躺在床上。他看到我,很虚弱地对我说:“迪子,我不行了,我吃不下去饭。”这个老爸,弱点就是太爱我了,只要我说的话他都无条件地相信。我心里转了一个弯,我必须好好说说他:“你有什么病?不就是你天天大鱼大肉吃多了,胃酸过多吗!”这一点正指老爸的心窝——他每天吃许多荤菜。
我又说:“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就会治。”老爸那先前有点混浊的眼神立即明亮了许多:“女儿,怎么办呀?”我开始卖弄起来:“幸亏你女儿博古通今,买点生的红花生米,早上空腹连皮吃下即可。”接着,我也不理他,自顾和姐说话去了。
过了一会儿,就在我和姐说得正起劲的时候,老爸不知什么时候起床,并转到我们身边来了。我姐是大掉眼镜,我倒没有觉得他有什么异样。只见老爸很严肃地对姐说:“你准备什么时候去买生的红花生米呀?”我们想笑,又不敢笑,憋着,和姐用眼神交换着心里的感觉。接着老爸仍一本正经地对姐说:“看看前面几家有没有,好好选一下,我先去打麻将了。”
他一走,我和姐两人真是捧腹大笑,那效果,绝对可以达到多人哄堂大笑的程度。笑完姐对我说:“你真有本事,老爸一个星期楞是赖着没有起床,你一句话,他有劲打麻将去了!”我也一惊,一星期没有起床,一句话就可以有劲打麻将了,我也是魅力无穷呀!
前些日子。老爸为博取我的关心,又开始絮絮叨叨地对我说开了:“女儿,我要走了,我真的要走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上天堂。可是我不理他这个碴,我说:“你到哪里去呀?你路都走不远了,你到哪里去呀?”老爸象个做了错事的小孩,对我不好意思地笑笑,好象给我添了麻烦似的,并且他对我的话是深信不疑的。因此,他对他的长命千岁,又有了坚持不懈的勇气。
清明那天,我们姐妹给妈妈扫墓去了。爸在家准备了好些菜。那天天气也特别好,午后,阳光明媚,春意盎然。姐姐们准备带爸爸去玩。我于是搂着老爸的肩下着楼。正好在五楼遇到邻居安师傅。安师傅对我说:“你们准备到哪去呀?”我说:“带我爸出去玩。”安师傅说:“是的,你们是应该经常带他出去玩。”我说:“是的,我们应该经常带他出去玩。”老爸也笑眯眯的,带着旁观人的态度,听着我和安师傅的对话,完全不反对我将他搂得紧紧的。真是变成了一个可爱的老小孩……
想到老爸,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了。现在,我也长成了一个象老爸一样搞笑的人。总结一下:我和他的相同之处,就是我和他面对世俗,都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我和他的不同之处在于,他很搞笑,他却好象不知道,一直以严肃的外表,来掩饰他的内心那份跳跃,结果反而显得格外搞笑;我是喜欢搞笑,我喜欢“嬉笑怒骂皆成文章”的境界,我喜欢把别人都搞笑了,我却装成什么没发生。青出于蓝胜于蓝,看来我超过了老爸,所以我成了老爸的骄傲。
我爱我的顽童老爸!我那是相当地爱我搞笑的顽童老爸!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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