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捧起你,带刺的红玫瑰大掌柜

发表于-2006年11月22日 晚上7:48评论-2条

我每次讲述我的故事时总会从必要的景物描绘开始,我喜欢渲染环境,这主要源于我的职业,一个不折不扣,彻头彻尾的工笔画的画家(主要是花鸟和人物)。尽管我的年龄和资历还不足以使我冠以这样难以承受之重的光闪闪的头衔。不过这无关紧要,它不会影响我的生活和我的心情。我之所以在此提及这些只是想为我下面的故事中的我做一个必要的验明正身,以使故事中的我真实与亲切而不至于牵强附会。我算得上是个锦衣玉食,钟鸣鼎食之家的公子,我的父亲是时下一位相对比较显赫的官员,在此我不必提起他的名讳,因为我觉得他与我除了血缘上的关系以外,他对于我的故事没有任何的联系,甚至对我来讲,我的家庭只是我生活中自然存在的寓所和早些时候的栖身之地。我现在的一切都与他们毫不相干。

我众多的故事大多与春天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这个温暖的季节时常给我带来许多奇迹和梦想,我的心也常常融化在这种暖融融的空气中,因而使我的生活多少弥漫着一层甜美的浪漫感。

公元2005年的春天,一个平静而温湿的黄昏,我独自走在b市宽敞而嘈杂的大街上。杨花柳絮如雪片样漫天挥洒。我喜欢这样的季节,湿润的空气会蒸发掉体内的毒素而使自己的心情从冬季里皱巴巴的干瘪状态中逃脱出来,慢慢走近水分充足的饱满与温暖之中。

我穿过一条巷子之后像一只懒散的猫走进一家酒吧。我是一个相对比较自由的人,骨子里懒散成性,所以当我走出美院的大门我就没打算再进入任何一个像鸟笼一样的机关或者单位。年轻是我的优势,我可以自由地干着我喜欢干的事。

百无聊赖的我坐在吧台旁,我向服务生要了一杯半温和的啤酒,听着慢吞吞的几近于颓废的兰调在昏暗迷幻般的灯光下懒洋洋地喝着。年轻的服务生们站在各自的位置上,除了客人进来时谦恭柔软地鞠上一躬以外,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尊呼吸均匀的大理石雕塑。几个珠光宝气的女人和三个光头一个板寸围坐在阴暗的茶座里不时发出夸张而迷乱的笑。偶尔灯光闪过,他们就像游乐场地府宫里会说话的小鬼一样吓得孩子们尖叫不止。我看着觉得滑稽便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这时一个女孩飘进了酒吧。她就像窗外的柳絮一样轻盈。女孩有着时尚的打扮和娇美的身姿。她的发丝五彩缤纷并且有种张牙舞爪的炫耀感,一缕一缕的像无数条缠绕的小蛇。黑色长袖t恤衫紧紧地裹着她的身子并且露出一截白净平坦的小腹。她的圆鼓鼓的胸脯有些张扬地突兀着,一不小心就会像小兔子似的蹦出来。长长的袖口露出娇小的参差的手指尖。我特别注意了她指甲盖上光闪闪的淡粉色的油彩。暖白色短裙就挂在她的臀上。她走路的姿势像个小花猫。

女孩走到吧台前一屁股坐下来,就像到了自己家里一样自如,并且翘起了左腿随着音乐的节奏颤抖着。她就在挨着我的座位上。我注意到她淡蓝色眼镜后面那双迷离的眼正不时地上下打量着我。她把脸孔朝向我,我憨厚地冲她挤了个笑。嗨!她做了个婴儿抓挠儿的动作给我,嘴角翘了翘并微微扬起了她尖尖的下巴。

我猜你一定很无聊,就如现在的我一样。她说话时的语气坚定而自信。差不多吧!我说。让我猜猜你的职业?她歪着头显得很高傲。当然可以,只要你开心。我笑了。你应该是个文人,嗯——比如画画的或者其他的什么。她扶了扶淡蓝色眼镜腿。呵呵呵,错!完全错误!我是个修汽车的,我板着脸说。嗯?她低下头,长长的睫毛从眼镜上方露出来,大眼睛也随即挂在眼镜框的上方并使劲眨了眨。你胡说!她坚定的有种临危不惧的味道。有什么问题吗?我摊开两手。你在试图扯谎,你胸前的墨迹出卖了你,你不觉得吗?还有你细如女人的手指也是一个佐证。她抿着嘴扬起了脖子像个获胜的将军。ok!我被女孩的敏锐和个性打动得有些兴奋起来。再来两杯,我冲服务生打了个响指。哈哈!她得意地抖了抖满头飞舞的小蛇。你很漂亮,有兴趣作我的模特吗?我试探性地说。不会吧?坐上几个小时我恐怕不行。她做痛苦状。你应该没问题,你的自信可以证明,我说。她思索了一下,ok!一个淡淡的调皮的笑丢在我脸上。

我回到我的寓所时已是深夜。我醉醺醺地倒在床上像一头瘦弱的猪酣睡过去。我居然作了个梦,梦见无数飘飞的玫瑰花唱着含混不清的歌在我身边飞来飞去。我不敢碰其中的哪一朵,因为它们都清一色的长着细长而坚硬的刺儿。

我醒来时已是天色大亮了。起床后我草草吃了口饭便坐在椅子上看着我的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中是一个少女坐在窗前静思的场景。不知为什么我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但又想不出问题出在哪。一种突如其来的烦躁正悄悄地弥漫着我的大脑,我呆愣了一会便索性躺在床上。我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出神,那个女孩的身影不知不觉地闪现在我的眼前。她色彩缤纷的发髻、淡蓝色眼镜以及她夸张入时的装束和俏丽的脸孔让我有种莫名的好奇和新鲜感。我平时几乎接触不到这样的女孩。她刻薄自信的言语和表情里流露着成熟女人的气质,这跟她的年龄和形象很不协调,尽管我并不知道她的真实年龄。她是一个怎样的女孩呢?

嗨!一句嘹亮的招呼声吓了我一跳并使我的想象戛然而止了。这个声音正是她。一瞬间,在我还没有看到她之前我脑子里闪过的一丝预感也正是她的真实出现。她按照我留给她的地址准确地找到了我。

你的房间真不错,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你们这些疯子!她在我的房间里转来转去像是在找什么可疑的线索或某种物证。疯子?呵呵!我笑了。对,疯子,你们这些人就是一些理智的疯子,靠着一双笨拙的手和自以为是的大脑来骗取别人的眼球甚至是眼泪。然后你们又风光无限地拍着胸脯说;艺术是神圣的,是上层建筑中最高尚的事业。她说着向我投来一个不屑一顾的笑。呵呵,我干笑了一声。也许我还不至于像你说的那么糟糕,我只是在做我喜欢做的事,仅此而已。我说着用脚踢开凌乱的颜料和废纸并示意她坐在椅子上。她今天换了一套装束,黑色的t恤衫换成了白色的,滑润白皙的小腹就赫然地暴露在我的眼前。短裙换成了暗红色,看上去纯净了许多。纯白的长靴小巧而精致,像卡通里的感觉。我盯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被她的话冲散了。看你发呆的样子一定是被我的美貌所打动!她摘掉淡蓝色眼镜,一脸的得意。也许吧,不过你也别太自信,或许有一天会有人让你低下你高傲的头颅。我一边准备纸笔一边观察她的动态是否符合我要表现的角度。哈!我期盼那一天早日到来,只可惜我都望断秋水了,那人却依然在灯火阑珊处。呵呵,我们不约而同地笑了。

我的情绪渐渐高涨起来。很久以来我都很少这么兴致勃勃了。令我吃惊的是,在两个多小时的描绘中她居然像个职业模特一样平静而温和地坐在那一动不动,只有长长的睫毛偶尔闪动着。我画起来也比平时自如了很多。

你做过模特?我问。怎么可能呢,我之所以如此只是我觉得应该这样而已,我只相信我自己。她把眼镜重新架在鼻梁上。好了,我也该轻松一下去了。她说着像一只蝴蝶转身欲出门。非常感谢你的到来,希望还能见到你。我一脸的虔诚。再说啦!我是一片落叶或者花瓣,只要有风我就会飘来飘去。她说着飘出了门。

我望着那幅未完成的草稿,我在想,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孩呢?这个疑问就像一个困扰我多年的结一样从她出现的那一刻便悄悄地驻进我的脑子里并且深深地萦绕在我的大脑皮层之中,挥之不去。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没能再见到她。但她明朗而清晰的特立独行的形象并没有从我的思绪中消失,反而越愈加地真实起来。我想象不到她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她的家庭、职业亦或其他的什么甚至连她的名字我都无从过问,但我知道她已经和我有了某种必然的联系,她会在这个春天温暖而朦胧的氛围里给我的生活添上一道或许称之为亮丽的色彩。我断定与她的不期而遇会成为我故事的开头而不是结尾或者无足轻重的插曲。

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我昏昏地走进了那间酒吧。我慢吞吞地坐在吧凳上,睡眼惺忪的像个灰头土脸的黑猫斜靠在吧台上。柔软的服务生像个丫环似的过来问我:先生,您来点什么?我冲他摆了摆手并没有出声。我有些闷闷的烦躁。我知道我鬼使神差地来到这间酒吧肯定是为了等一个我希望见到的人,这一点甚至连吧台里的服务生都一目了然了,不过在服务生好奇而诡秘的笑容里我保持了沉默。我们心照不宣。

她终于还是在我准备离开时奇迹般地出现了。这个听起来有点类似电影里的夸张情节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的眼睛亮了一下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

嗨!我上前打着招呼。我的心里有种甜蜜的亲切感。是你呀,她一反常态地敛起了笑容。这时她的电话响了。她从悬挂在红色短裙上的小包里拿出手机接通了电话。她走到一个角落里说着什么。我注意到她的脸色忽然间浮上了一层青色,昏暗中像一块铁板。我似乎预感到今天与她的相遇有点不合时宜。

有什么麻烦吗?我走过去问她。关你什么事吗?她好像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可以的话,我,我或许能帮你。我说这话时显得并不是很自信。没必要!她坐在吧凳上把脸朝向墙上的一幅有着抽象意味的油画上面。你的烦恼也许就来源于你的自信,为什么不平静地换一种方式思考问题呢?我说。哈,别装成一副救世主的模样,你以为你是谁呀?我再说一遍,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大可不必为了我浪费你伟大的艺术细胞。那样我会很难过。你们这些男人!她把脸朝向我时表情里充满了杀气。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些,和我较劲有什么用啊?真是的!我白了她一眼。我愿意行吗!她说这话时眼里似乎闪动着泪花。我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我把一打面巾纸丢在她面前的吧台上。为什么要这样?冷静下来也许问题会很容易解决。我用手理了理她卷起来的衣领。她把脸朝向我时好像平静了些并出乎意料地丢给我一个谢谢。这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暖,来自于她的蛮横给我带来的不快也随即消失了。我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别难为自己,多想想就会有办法,你既然不说,我也不多问什么,我说。她望了望我并没有说话。

时间在沉默中过了许久。我该走了,她说。她转身欲出去时外面的雨比先前大了。我脱下外套递给她。不嫌脏的话当雨伞用吧,我再坐一会,雨停了我再走。她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顶着我的外套匆匆地消失在这个春末夏初的雨雾之中。

夏天就这样在含混的温湿之中到来了。炎热的夏季对我来讲总是伴随着燥热与不安。湿漉漉的空气和着房间里的灰尘夹杂着发霉的腥味粘在头发上、脊背上总会让人有种腻乎乎的不舒服。为了尽快把画完成,我必须抓紧时间,年底的大型青年艺术双年展我就准备送展这幅画。

房间里一片静谧,甚至能听到我的汗珠滑落在地板上发出的轻微的响动。那个女孩就坐在我对面,在我的勾勒和渲染之中她的形象渐渐地清晰起来,脸上也泛起了淡粉红色的光泽。我把她设计在大片的有着玫瑰花的园子里。整体一片红色调中突出了她清纯靓丽的特质,淡蓝色眼镜就拿在她的左手上,因为她是个左撇子。这一点后来得到了印证。

我点燃一支555斜靠在床沿上望着画中的女孩出神。我已经有些日子没见到她了。为了赶画我近来很少去那间酒吧。我画了很多不同形式的她的头像。我不知道女孩走后会是怎样的一番情景,她的泪水究竟是为了什么。可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淡蓝色眼镜,粉红色的指甲和每天都在变换着的从不雷同的短裙。她站立在我身边时我会有种说不出的激动,她不在时我会悄悄地想起她那张永远高举着的阳光灿烂的脸孔。我不知道我与她之间还会不会发生让我意想不到的故事,但我清楚我的心已经缓缓地被她牵引着朝着她的方向飘然而去。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我爱上了她,但我知道在我27年的生活经历中她是我唯一能时常想起的女孩。

一幅200x200cm的工笔是一项艰难而巨大的工程,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去构图和染色。我每天都要汗流浃背地画上三两个小时。我估计大约两个月可以完成就不错。这个炎热而潮湿的夏季既枯燥又乏味,漫长的孤寂在我心里隐隐地弥漫开来。在这期间我曾偶尔去过那间酒吧,我天真地试图在偶然中再次与她相遇,但最终我都没有见到她。我甚至暗暗地恨自己木讷的到了不可救药的地步,如果当初要她留给我电话我便会轻而易举地找到她了。我的脑子真是不开窍。

我的一个画友打来电话说星期五来看我,这让我多少感到了一点欣慰,毕竟我们已经两年没有见面了,况且我闷在房间里已经很久了,正好有人聊聊天。

那天下午我按照朋友定的时间去车站接他。当我路过一家眼镜店时忽然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孩从店里出来,我看着她的背影猛然想起了那个女孩。没错,就是她!我激动地有点忘乎所以。我快步追了上去。嗨!我的声音还没从嗓子眼里完全拉直那个女孩就回过头来。这时我才发觉,我弄错了。女孩用奇怪的目光横了我一眼,冷冷地甩下两个掷地有声的字:神经!随即她昂首挺进了一家音像店。我愣在那,然后使劲冲着她的背影狠狠地抽了个耳光。我尴尬得不知所云。还好我身边的行人并没有注意到我的滑稽之举。我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

在一片混乱中我停下了脚步。路口一个老太太被车碰倒了,老人正抱着右脚呻吟呢。肇事的汽车早就逃之夭夭了。看着老人痛苦的表情和围观者若无其事的嘴脸我觉得我应该干点什么。我扶起老人并叫了出租车。我把老人送进了医院。

老人右脚踝骨骨折需要住院。当我把一切安排好时已是满头大汗了。我忽然想起我还要去车站呢便匆匆离开了医院。

我和朋友回到我的寓所时天已近黄昏。我们谈了一会各自的境况之后便自然地讨论起绘画。他是表现主义绘画的追随者,对工笔画不太感兴趣,但他看到我画的那个女孩时还是表现了好奇。有原型吗?他问。当然,我说。你喜欢的,对吗?他拍拍我的肩。算是吧,不过只见过两次。我看了他一眼。就这么简单?他的眼里有种窥视的欲望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呵呵,我笑了。多一个字你都别想知道!我使劲拍了一下他的后背。哈哈!你这家伙!他回了我一拳。我忽然有种空旷旷的失落感。窗外的微风拂起一丝凉意,我似乎感觉到秋天的脚步正悄悄地走进我。我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股萧条的寂寞从心底慢慢升起,我摇了摇头冲着我的朋友做了个苦笑的鬼脸。

朋友住了一周后便告辞而去。送他回来的路上我独自慢吞吞地走着。马路两旁的法国梧桐已经偶尔有落叶飘下,此前茂盛的玉兰树的叶子已所剩无几了。行人们匆匆而出匆匆而逝。我空荡荡的像个干瘪的皮囊漫无目的地在街道上游弋。那些我熟悉的商场、路灯、广告牌以及大张着嘴巴的企鹅模样的垃圾箱纷纷跌向我的身后,我此时熟视无睹、视而不见。我的心颓然像冬季里惨白的空旷的原野,如月色下凝固的寒霜。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从那个女孩消失的那一刻开始这种空寂便悄悄地滋生直至蔓延了我的全身。我几乎像一片凋稠的落叶。

我忽然想起了那个被我送进医院的老人。她肯定还没有出院。我想我应该去看看老人。我买了些水果去了医院。

老人看见我时先是一怔,随即才露出慈祥而感激的笑容。我断定她开始肯定把我的长相忘记了。您好些了吗?我问。好多了,多亏了你呢,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啊年轻人。老人拉住我的手说。真是个棒小伙子,难得啊。你怎么称呼啊?等我出院了让孙女陪我登门向你道谢!老人有些激动。没什么,您别挂在心上。我微笑着说。那可不行啊,你可是好人呢。我身边就孙女陪着我,她爸妈都在外地。老人很健谈,并在语气中特别强调了她的孙女。我这个孙女心眼可好了,就是有点厉害,嘴上不饶人,其实呢心茬软得很,唉!老人叹了口气。我默不作声,继续听老人的描绘。这孩子没心没肺的,谈了好几个朋友都没成,前阵子还差点出大事,不过现在好多了,自己开了一家鲜花店,忙忙碌碌的,据说生意还挺好,我还没去过呢。不是我夸,我这孙女就是厉害点,干什么都不逊色呢。老人讲起来像是在说评书。我听着微微地笑了。你笑什么呀?我孙女还是个标志的美人儿呢。老人把脸仰的老高显得很是得意。呵呵,我笑出了声。你别笑啊,是真的呢。年轻人是什么职业啊?今年多大了?我忽然有种局促,我的观察让我感到老人肯定有某种用意的可能。自由人,二十七岁,未婚。呵呵呵,我自投罗网。嗯,肯定有自己喜欢的人了吧?老人投石问路。好像有吧,我说的斩钉截铁。老人望望窗外沉默了一会,孙女白天忙生意,晚上来陪我。你这么好的小伙子一定有很多女孩子追,老人有种欲擒故纵的味道。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笑,只是翘了下嘴角。为了避免事态进一步发展我找了个借口。改天我再来看您吧,我今天还有个重要的事,我先走了,您好好养着。在老人的感激声中我匆匆地走出病房。

我躺在床上,我乱糟糟的思绪让我无法很快的睡去。我近来常常失眠,安眠药都无济于事,我甚至怀疑我上了当。这瓶药肯定是假的。我辗转反侧。无论黑沉沉的夜空笼罩,还是秋月如水般明澈的散落,我总会在这时候想起那个消失已久的女孩。她仿佛在遥远的天际我只能看见她虚幻的影子;她又像在我身边一刻都不曾离开,我清晰地看到了她的淡蓝色眼镜,粉红的指甲和长长的睫毛以及嘹亮的语调。

我试图把老人的孙女和那个女孩联系在一起以使我目前的生活再次靓丽得金光灿烂。不过我很快又否定了,这个假设的偶然目前并不具备任何可以说服我的理由。如果是真实的话,那将成为一个荒诞的幻觉而让人感到牵强附会。起码现在不会让人信服。尽管老人对自己孙女的描绘和那个女孩有很多相似之处。我想我是昏头了。或许这就是爱恋?我找不到答案。

时间像一条环状之水或一张发黄的纸页从我的眼前和身边飘烁而过。

大型艺术双年展在市美术馆隆重地如期举行。此时已是雪花飘飞的寒冷的冬季。我的画如愿地获得了金奖。不过鲜花和掌声没能给我带来多少兴奋和快乐的时光,我知道在这个苍白的冬季不会有任何让我激动起来的故事。因为我心向往之的那个女孩没能在我的生活中真实地出现。我甚至有些失望地想,也许我们的相遇真的是昙花一现,或许我再没有和她见面的机会了,只有她的影像时常伴随着我,牵动我那颗无比眷恋着她的空落落的心。

公元2006年的早春,一个阳光灿烂的上午,我走在去市美术馆的路上。我的脚步轻盈而响亮,我穿着暖灰色的风衣显得格外精神。我的那幅画被一个著名的文化公司看中,我正准备与有关方商讨具体事宜。美术馆的胖主任笑呵呵地迎接了我。协商很顺利。临走时胖主任忽然又把我叫回来。我想起一件事来,双年展开幕之后的有一天曾经有个女孩和她奶奶在你的画前留过影,当时那个女孩还给你的画送了一个大花篮呢。你不来我倒把这事忘了。胖主任说。哦,我马上想起了那个扭伤脚踝的老太太。一定是老人拉着孙女去的。不对!我忽然觉得这个逻辑出了问题。老人并不知道我是个画家,怎么可能去看展览呢?她的孙女又不认识我也不可能拉着奶奶去啊,更何况------我的思绪飞快的运转着,不断梳理着我的混乱思路。最终一个合乎逻辑的结论明确起来,那就是,老人的孙女就是我画中的女孩!我的心突然跳跃起来。我的眼前金光一片。无数飘飞的绽放的玫瑰花在阳光下鲜嫩欲滴,轻舞飞扬。

我迫不及待地追问:那个女孩什么样?和我画中的女孩像吗?胖主任皱着眉想了一会甩出一句:我一点也不记得了。这让我异常恼火。一头猪!我恶狠狠地想。但脸上还是扬起了感激之情。道别。我飞快地如一只野兔窜出了美术馆。

我一口气找了城市里大大小小十几家鲜花店,但都让我乘兴而来,扫兴而归。这十几家花店的老板都是清一色的珠光宝气,浓妆艳抹的半中年女人。我满面灰尘地低着头像一个撑得圆鼓鼓的气球突然被烟头烫了个洞顷刻间瘫软的一塌糊涂。哎!我叹了口气并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的脑子一片空白,我夹着我的暖灰色风衣像片赭黄色的枫叶狼狈不堪地回了我的寓所。

春天伴随着暖洋洋的空气和着风给我的心拂上一层淡淡的朦胧和柔软。柳絮又一次飘落于我的发稍。我想或许这个春天不再有故事,或许我的故事真的结束了。我懒散地坐在公园的石凳上吸着烟,一缕晨光洒落在我的身上,暖融融的弥漫着我。我平静得像草丛里那只白色的石羊。

当我刚刚掐灭了一支烟准备拿出第二支的时候,猛然间,我的眼似乎被光线刺了一下,我下意识地揉了揉。在不远处站立着两个人。那刻,我的心突然蹦出了胸膛并狂跳着飞向温暖的幻觉之中。我愣在那像棵柔软的树苗不知道此时是在公园的一角还是在沉沉的睡梦之中。

我还没有回过神儿来她们已经走到我身边了。年轻人,可算找到你了,老人高兴的堆起一脸的皱纹。这个小伙子就是送我去医院的那个年轻人。老人把我介绍给他身边的孙女。呵呵,我笑了。您别介绍了,我们认识的。我说。她就是把我搬进玫瑰花园里的那个疯子画家。她说着把脸转向枝头两只唱歌的绿鸟那边。啊??真是太巧了!死丫头怎么不早说阿。老人笑得像此时的阳光一样灿烂。我怎么知道是他送你上的医院啊,你整天在我面前唠叨年轻人,年轻人的,我还以为你遇见英雄了呢。她还是一脸的高傲。原来你就是那个叫柯寻的画家呀,你把这死丫头画的比本人还漂亮呢。老人拉着我的胳膊笑着说。我当时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画家阿,就知道你是个好心的小伙子。他身上又没沾着墨迹,你怎么会知道啊,再说了那件脏衣服还在我手里呢,呵呵。她笑着瞟了我一眼。我们都笑了。

女孩有个好听的名字叫菱紫。菱紫穿着一身淡蓝色发白的牛仔,满头飞舞的小蛇已经长长地遮住了她挺拔的肩并且柔顺的如一帘黑色的瀑布。这使她看上去异常的温柔了。与我先前看到的那个女孩大相径庭。我望着菱紫竟然不知所措地脸红起来。菱紫依然一副傲视群雄的架势,不过脸上的笑容温和了许多。我不知道我该说什么,我只知道她在我身边我会温暖的即将醉去,犹如我甜美的梦境一样飘飘欲仙。

傍晚时分,我和菱紫来到我们相遇时的那间酒吧。柔软的服务生冲我笑了笑,您好久没来了。您一直在找这位小姐对吗?我微笑着点了点头。菱紫在一旁不答话,只是把脸孔扬得更高了,我甚至看到了她心里那股泱泱的惬意。我和菱紫相对坐在茶座里。菱紫左手拿着水果刀,右手拿着一只红彤彤的苹果,她削水果的动作灵巧而优雅并且干净利索。我当初就看出你是个左撇子。我说。你连这个细节都不放过呀?菱紫笑着盯了我一眼。我整整找了你一年,你花瓣一样飘走之后我就一直在找你。真的呀?菱紫作了个夸张的惊讶。是的,我说。爱上我了?菱紫摘下淡蓝色眼镜神秘地闪了闪长长的睫毛并把脸侧了侧。我,我觉得是!这一点毫无疑问,我坚定的不容怀疑。菱紫忽然板起面孔,一脸的凝重并一下把水果刀刺向我的胸膛。我坐在那丝毫不动。为什么不躲我的剑?菱紫凝视着我。这样你就信了!我皱着眉一脸的激动。哈哈哈,我们不约而同地大笑。菱紫捂着肚子说:傻吧你!呵呵,我笑着给了她一下。你是残剑吗?菱紫收起笑容。可你比飞雪更美!我真的激动起来。

哎!我真的没想到奶奶说的那个人就是你,看来你还算是个憨厚的画家,阿。菱紫抿着嘴大眼睛忽闪着看我。做人要厚道。我学了句四川话。得了吧,你还想让我笑啊。菱紫瞪了我一眼。其实呢,我能感觉到,从你给我整理衣领那时候我就感觉到了。我当时心情不好,所以就是不理你!她说着把脸朝向转动的巨大的七彩灯。我们相坐无语,默默地沉浸在安逸和静谧的音乐声中。

我和菱紫来到我的寓所。你怎么画了这么多我?菱紫问。创作需要,还有就是------我停顿下来。我望着她忽然眼睛不自觉地湿润了。你怎么了?没什么,我闭上眼使劲让眼泪咽了回去。你干吗呀?真是的,多愁善感的疯子。菱紫轻轻地摸了摸我的头。那时候那个男的提出分手,他不把女人当回事,我当时想死。我甚至看见男人都觉得恶心。没有人能明白我的心------你让我感动。菱紫把脸朝向明静的夜空。

你的生意怎么样?我打破了沉默。很好呢,那时心情不好,后来就慢慢地没事了,再后来忙着花店的事也顾不上别的。现在好了,阿青,晓鸥她们替我打理,我也可以有时间轻松轻松。刚开始可难了。菱紫说。你到好几个花店找过我?菱紫问。你怎么知道?傻吧你,那几家的老板我都认识,都是同行,笨家伙。呵呵,我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

菱紫生日那天格外热闹。就在她的花店里大家围坐在一起开心地笑。阿青,晓鸥一干人等替老板菱紫准备的异常豪华。我精心挑选了一大把鲜嫩欲滴的绽放的红玫瑰。菱紫穿着白色的t恤衫,红色短裙和小巧精致的白色长靴并有意戴上了我熟悉的淡蓝色眼镜。粉红色指甲依然光闪闪的亮。不同的是头发飘如柳丝般轻盈。我的画真实地活跃起来。到处鲜花盛开,含露怒放。

我把红玫瑰递给菱紫。祝你生日快乐!我轻声说。菱紫把脸扬得老高,不屑一顾状。随即菱紫的泪水滑落到唇边。我每天面对这么多鲜花,可是,没有谁肯送给我呢。菱紫抹着眼泪像个哭鼻子的小丫头。大家却笑得异常开心。

春末夏初的夜晚,风温湿而和煦。窗前的柳枝如丝绦般轻舞。菱紫紧拥着我并把头埋在我的胸上。会是一生吗?菱紫紧了紧揽着我腰的手臂。当然。我抱紧她挺拔而柔软的肩。我的头永远高高地昂起。菱紫说。我会让你笑着低下。我亲她的发丝。我是一只带刺的玫瑰,我会扎你!菱紫滴下了泪,不过还是掐了我一下。可我依然会捧起你!我对着皎洁的月坚定地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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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寂寞的阴天点评:

爱就爱了
玫瑰很美
爱的花语
即使有不完美的刺,也同样使人迷恋
爱上了,就会义无返顾的去追求
如同飞蛾扑火那样轰轰烈烈的撞击爱情的花蕾
……

文章评论共[2]个
寂寞宝贝-评论

问好,祝我幸福
带刺的玫瑰,最美
因为爱,刺也是暖暖的,柔柔的
呵呵
  【大掌柜 回复】:问好! [2006-11-23 9:56:17]at:2006年11月23日 早上9:45

尐餹児o〇-评论

有種液體叫淚氺,有種感覺叫愛戀、at:2006年12月03日 下午3: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