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奇怪的状态。一场大病后,性情,心情,好像突然都不是自己了。
那些日子,人像从肉身里脱垂,飞升,高高地浮在空中,极清醒的眼瞪着,冷哂碌碌人群,冷哂自己心底的痛。仿佛是生与死的边缘,却不敢丝毫的挣扎,便惊了蠢蠢立于门外的黑白双煞。
徘徊,如折翼的鸟儿,向往着万里晴空却无能为力,伤太重了,心力一点点死去,于是,便绝望着放却了,不想有所为。
去与留,翩跹成生与死的谜,真是一道难解的几何题。提起笔,却不知道辅助线该画在哪里。
事后跟荣谈起,他说,痛成恍若生与死抉择,就成了一种绝对的诱惑,仿佛一抬脚,就入了天堂。黯然销魂,良久,突兀的大笑,说你把地狱种在天堂的隔壁了?要不,为什么会如此切切地近?
真的,真想举手叩敲了那门,管它是地狱亦或天堂!我只是累了,累了就要休憩,这天经地义。卷缠着却没有挣扎,散淡地看着,日出日落,花动了,叶舞了,心却不动。
后来,辛发信息,说你还真是傻,病就是病,病了去看,好了就回来,何苦蝉居在医院看缘起缘灭?说你还真是傻,不知道有那么多人在牵挂?说你还真是傻得不一般,不知道有人愿意化作了小鱼,一遍遍逃脱鱼钩的诱惑,在海底修炼千年,长成海上不灭的灯塔,就只为祈求来世能够伴你一路远行?说你真成了狗熊他姨,说怎么就有了你这样笨的姐?
刚刚开了机,热泼泼地一大堆信息,头昏脑胀地挤进来。手忙脚乱一路翻看。先看到的,就是这一堆儿的“傻”。正发呆间,雪说送了大礼过来,叫赶紧看看。懵懂懂打开页面,一个卡通的男孩儿拍了掌笑,童稚的笑开成天堂的太阳花,一串一串没完没了,傻呆呆地望着,不知所措,最初的惊惧过去了,居然就跟着那节拍,笑,没完没了的笑,那样子,绝对是个傻瓜外加白痴。
辛说疯子都是天才,他只好继续崇拜这样的疯子了。辛说你一定关严窗户,别让天堂听见满地的碎玻璃声又起。辛再四强调,千万关严实了窗户,你那房子大概不怎么隔音,枪声与疯子的笑声一样能穿透隔壁家的门窗,说天水二院虽不怎么知名,但存放你这样的疯子倒也足够。辛唠叨完了,问我,知不知道为什么要再三的强调关严窗户吗?我老实回答说不知道。他说虽然他很荣幸地作了狗熊他叔,但目前还要跟美丽可爱的小女儿学手风琴,没功夫去天水二院,所以,好歹关严实窗户,然后,疯子也罢,天才也罢,就只有夜知道。
荣一开口就是凶巴巴地一顿臭骂。我有点发怯,忙送上灿如桃花的笑靥,他居然不领情,说你不但欠骂,甚至有点欠打。电话关机人跟空气似的,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说就算你去敲开地狱之门,那好歹也有一声交待罢。害他一夜无眠,敲敲打打居然就只生产了两行字。
“心有所依之处,皆为天堂!”
“如心中无凭借地,便成地狱!”
我无言以对。
游走在别人的魂灵之间,那是我的拿手好戏。向来是从不怕什么人的。今次,硬是有些不同,尤其有点怕荣,那一双冷厉的眼,如午夜的猫头鹰,清冽冽地警醒在世界酣睡的时分。
良久,自呓般辩,懂这种挣扎的人不用交待,也是懂!不懂的,交待一声也是枉然。介于半懂不懂之间的,倒确需要招呼一声,如华,我是认真地作了述的,像画一个段落符号一样的层次分明。
荣长叹。
然后,一大段一大段地复制文字过来。是一个挣扎经年盛满苦与痛且碰也不敢碰,一碰就会痛的故事。我游走在故事的时空里,泪盈眼底,却恣意地张扬,指点起他的文字,说这里缺憾了说那里尖锐了。夜静静地走过,故事凝滞在时空的边缘,我,却从此,游走成雕刻故事的铜版纸。
华并不知道我的病,却不知哪来这些许的感慨,说久不见,消瘦了文字,一改从前了。华落落感慨,说幸好有埙尚在,可担当一点。
荣再四再三地嘱咐,清楚就成,别太清醒。说你的傻还真担不起痛在心地清醒,清楚着走每一个日子,就好!
原本就不是苛求的人,一杯茶的暖,一杯酒的甜,都是知足。盈切切地问候,正在空气里喧嚣着挤过来。
2006年11月15日午后于平
-全文完-
▷ 进入祁云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