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有人说，如果一个人总喜欢回忆过去，那么意味着他的心已经开始老了。我很想自己的心永远年轻，但岁月不会饶人。翻过这个冬天，虽然能迎来春暖花开，但时间不复返呵，霜色正在一点点染白我额前的皱纹……

电脑和女人一样，有着周期性的综合症，需要休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便是我阅读的好时光。一本旧去的书重新捧起，似曾相识，却还是有读下去的欲望。图文书《杨梅红了》让我再次爱上插画，爱上诗配画，爱上文字里的女人。

因那篇关于故乡的四季文章，让我想起了老家。回忆真的象播放的电影，一列一列在眼前浮动。它们争先恐后，把我弄得慌慌张张，很想理出头绪，最好是能列个重点，然，它们就是不听使唤，变得毫无持续了。

于是索性不再回忆，开始思索电脑恢复后要记录的东西。近来总是那样，需要记录的东西太多，相反有些无从下手，这种感觉太象上面文字里回忆的场景。但那感觉又是那么地迫不及待需要倾泻出来。

【柴火】

冬天正式抵达，寒冷不约而至，晚间需要拢火了。一想到能让人温暖的火，便想念家乡的柴火。这个季节，正是椿树枝掉落的时节，那些尚留在树上的，只也需轻轻摇几下树杆也会乖乖落在地上。记忆中的椿枝落下的声响是冬天发出的最原始的最简单的音乐。小时候我和弟弟可没少拾那些东西。

干枯了的椿树枝易燃，是生煤火最好使的引火柴。村里其他孩子好象并不知道椿树枝能生火，也可能是他们家极少烧煤，所以，每逢冬至开始的傍晚，屋后那条水渠成了我和弟弟取处最多的地方。我和弟弟生怕别家的孩子知道那个秘密，总是悄然行动，一个黄昏，我和弟弟各自能捡上一抱椿树枝。一个冬天下来，椿树成了光秃秃的光杆司令，我在屋旁的山墙的柴火堆得小山一样高了。

那时候妈妈在村小学教书，吃住都在学校，只有在周末时回家住上一天一晚。在家住的时间需要生火，那些拾来的椿枝派上了用场，我和弟弟露出得意的神情，那可是我和弟弟的劳动果实。

每每用那些柴生火，我和弟弟很想母亲表扬我们一番。但母亲好象没有满足我和弟弟的那点小小的虚荣。母亲在我们小的时候极少表扬我们，现在倒是能理解母亲当初为何忽略了我们希望得到表扬的心情。母亲当时是民办老师，受着公办老师的歧视，加上我们姊妹三人吃饭穿衣学习都要依赖母亲，父亲又在外工作，母亲所受的苦要比其他老师要多。工作上母亲是个不服输的人，既要工作，又要照顾我们的生活，因此孩子们心理活动母亲可能就忽略了一些。

三十多年前农村的冬天会很冷，烧煤需要计划，父亲在县城工作每年拖关系倒是能弄上足够的煤。煤火不是用来御寒的，而是用来烧饭的。我们田地少，自留地也少，在家的时间也少，我家能烧上煤成了村里奢侈的事情，常得人羡慕。

母亲偶然在寒假期间容许我们姊妹三个围在炉火旁烤火。村里人好象不怕冷，极少生炉烤火。我们地区是平原，主要生长稻谷。分到各家的稻草只够烧火做饭，后来责任田到户烧柴现象虽然有些改观，但冬天烤火的柴还是紧俏得很。少得可怜的自留地虽然种上了棉花，但棉梗要用在熬糖、打糍粑、炒米泡上。烧柴烤火于是成了一件奢侈的事情。

离我们村子几十多里地有个柴山，每逢冬季，叔叔和爷爷来回百余里去柴山弄几担茅草回来。柴山有的是柴，但柴山的人不许外地人砍柴担回家，爷爷那帮壮年汉子只能砍那些柴山人忽略不要的茅草了。尽管是那样，茅草在我们村子也算是上等的柴禾了，比稻草好烧，一担茅草能蒸一甑糯米，也算是一项以外的收获，虽然花了爷爷他们很多的汗水。

爷爷偶尔也能担回一挑柏枝，松枝里夹杂着野板粟树枝，若是能在树枝上寻到一两颗浑身是刺的野板粟果，那比吃上一个茶叶蛋还要开心。

有一次叔叔担回一挑松枝，那松枝绿油油毛茸茸的，烧出来的火可好看了，还带着香味。大些进了城，蒸小笼包用的松枝想必就是因为松芝有香味吧。但是，在我小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松枝还有那样的用场呢？

我家没有劳力，因此也分不到树蔸之类上等柴禾。分到树蔸的乡亲平时若家里不去贵客也是不会生火烤的。“三十的火，十五的灯。”树蔸要放在除夕那天晚上才显示它的最大作用，运气好的人家那个树蔸配上一些小柴能烧到元宵节那天。

离开老家以后村子烧柴基本不是问题了。乡亲们在自家的池塘插上了杨柳，每到冬季可以砍上成山的柴禾，自留地面积也大胆种上了棉花、油菜，收获以后的梗都成了上好的柴禾。用那些柴烧出来的菜特别好吃。夏天里煮出的来的饭有意烧糊，煮成锅巴粥，冷却以后中午收工回来，那粥不用就其他的菜，只需要一碟咸菜就可以吃上几大碗。后来农村的锅巴粥到了城里倒成了时令特色的品牌了。

到了冬天也不用担心烤火用的柴，遇上下雪天，人缘好的人家宽敞的堂屋架上烘烘的柴火，乡亲们在一起谈天说地，纳鞋底，打毛衣，会享受的玩玩小牌。那柴火里烤出来的芋头可香了，现在想来，还有垂涎三尺的感觉呢。

只是，现在的老家壮年的人都外出打工了，田少人种了，地少人耕了，田地的柴禾烂成泥做肥料了。记忆里的柴禾又成了稀有物品，乡亲们也会享受了，和城里人一样，烤上煤火、电炉，有的还装上了空调。

但我还是怀念烧柴的那些温暖日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