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上女子》

黄昏的时候，翻开一本书。读到某个词语，怦然心动，于是所有花朵悄悄坠落。晚风撩开，沉沉困意，因为，我翻不动某个久藏的地名。

你是纸上的女子，被我薄薄地铺开，遍布柔软地宋朝。于是，我掀起一角发黄的书页，看到一个种遍兰花的村庄。你穿着年代久远的裙衫，让月色动人的停下。

我猜想，你的书上正停下一只绿蝶，翅膀盈盈而动。然而，我不敢惊动，也许，你正在等着某场故事中的钟声敲响。可是，我分明看到你正一点一点入病。

我以为，你当有一间桃树下的屋子。整个秋天，你贤静的走动，绣花，扑蝶。墙外有人走过时，你恰巧把秋千荡的很高，落下来时，你看到棉花一样的云朵忽然失踪。我在墙外忽然迷了路。仔细一想，原来，我只是喝了一点酒。

它们开了多久？这样扰人的香气，如何不醉。梨花不是，桃花不是，点点红，浅浅白，如丝如线如纠如缠。到底亦是冷香端凝。谁可牵念？

很静，现在。于是，我又要你去到水畔，看《诗经》中的水鸟如何动人的飞起，这样，你会明白，什么叫做迷乱。你听，它们飞走了。

我还记得，曾有一位少年说要骑着棕红色的马来看你。但是，我想，你们的话已被尘土听去，于是，你一坐多年。日深月久，你变成我梦见的一段琴声，伤感的起落。

后来，我在故事中把你说成是变成一缕风的女子，因为寂寞，而终生缭绕。或者把你放在某个句子的深处，不细找，你就会被轻易的丢失。

或许再过许多年，我就可以找到去看你的道路。一路赶去，路过清明宋唐，隋南北朝，魏晋汉秦，周商夏，当然，逢到不喜欢的年代，我就闭上眼睛。可是，你在哪个年代呢？

我想，我是喜欢在黄昏的时候遇到你。你秀美而动人的走过时，白色的裙上蓄满了柔软的心事，就像某场顾盼生姿的风。这样，我回来的时候，除了那些安静的夕照，几乎忘了其它的事。比如问出你的名字。

《女儿心》

女儿是用来宠的。这是某一部电影中的台词，光线暗生的室内，女子如是说。当然不是宠成娇纵，而是娇柔，珍爱，细致。就像兰的幽香。绵密细腻，只合来轻轻地呼吸。

胡兰成的《韶华胜极》中说到他的庶母做女儿时，母亲待她：“夏天月下乘凉，她母亲也用帘子给她遮阴，说月亮会晒黑皮肤。”我想，这是每个女子的世上芬芳。因为宠爱而成世间之珍之宝，只属于亲，无它。

《女儿香》中有词：最是动人女儿香。这种美，若风过莲，不姓娇柔。女心清婉，这是最动人的诗情，每一个女子大概都曾有过这样脉络般清晰的光华。静待时想起，娟娟静美，然而亦已次弟流转。

故乡的深处，常有绣花的女子。她们一群群像柔软的云，一针一针刺出心中静简的感动。黄昏的时候，她们在水畔把一头长长的黑发浸出绸缎的光泽。脆亮的笑声传的很远，很远，远到在某个少年的梦中变成箫声，婉转不歇。

少女之美，蓄满秘密，于是，多有传奇。

商的始祖，子契之母简狄，与女伴河中洗浴，见一大黑鸟生巨蛋，拾而食之，结果有孕。周的始祖，姬弃之母姜嫄在郊外见一巨人脚印，踏之有孕。家乡地方戏中，有甘罗宰相，其母因渴，饮闺房窗外的草尖露水而孕，圣母玛利娅亦是以少女之身怀耶稣。

家乡方言中称姑娘为大娘，媳妇为小娘。还有语流传：大娘生儿为状元。呵呵。

女人如花。做女儿时才是。含而不语，轻巧清凉，似风拂柳，欲语先羞。这是最动人的美，似花非花，似云非云。世上人家，唯她姣姣。

女儿心是因寂寞而长出的花朵，寥寥，优柔，宁和，淡馨。是扇面上的桃花，一朵一朵夹着风。轻轻摇过去，全部长出明亮的翅膀。

或者，是某首诗中的上弦月，淡淡的扫出琴声，水意清芬。当然，她们还是那些穿过桃花林去汲水的女子，偶尔停下来，垄上静静地游动着流云。

女儿在，女儿失。你是，我是，你非，我非。或许，她们在某扇格窗下，正翻开一片风，风上是她们关在那儿的清凉以及寂静。而我们，现世流转，山高水长，女儿心安在？

《你来了》

自从你来了。这样一句，便若新阳初开。因为，到底在你的日月里有过一道痕迹。这是动人的美，足以感动自已。

来了，当有一个等待的姿势。相信，我仅仅为了这一种恩慈的来，足以等了大半生。因为来，就是花间一壶酒，就是对饮成三人，就是最虔诚的邀约。有酒共醉，你来，我来。

折扇始开，清风惊掠，早梅初绽，飞雪悄飞。即是最醉人的来，所有初相遇，看见，惊艳。

一觉醒来，拐过一个弯。你来了，这样一句简语，早已饱含着所有的惊喜与可能。就似穿过一场风，看到彼此翻飞的衣袂与神情。世上人家，斜阳流水，静简美好，一切都只是因为你来了。

是的，你来了。于是所有的光影交错都有了细致的铺排。所有的词语与事件都有了隐约深意。所有狭路相逢都是温柔的意外。

甘愿失地持守，不动声色地立地生根。所有的枝叶朝着一个方向，只是，因为你来了。这是所有最幽深的兰香，甜美，伤感，经久不息。

看见，即是来临。于是所有的时间停止，我们生造出自已的村庄与事件。长久的深陷与悠藏。翻开它，即是一首优柔的小令。

拈花为笑，因为，你来，即是春天。所有的花因你而开。你来了，一说花就全部动人的开放，这是可以用词语写出来的春天，因为，只有你在那里安居。

也许，你来时，我正陌上采桑。或者只是做了个类似的梦，这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你拦下了我的路途，从此，我欢喜的患上了春天综合症。而且因此而快乐的入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