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浅浅忧伤
红泥小火炉旁,只我一人默饮。这绿蚁,这雪天,无归人。轩窗外,回廊处,月色映雪。依然是不胜寒。来自南国的我,鬓发已残,却未曾在风雪里,——心生暖意。
即便是,你未曾远离,我依然是寒。似乎是与生俱来。喜温,爱晴柔。灼热的阳光,清冷的月色,峭寒的雪意,我只是眷恋故土里的春晖。它有母性的细密,有着母亲目光流转似的暖阳。
若我是蝶,温暖便是我所依存的绿。一隅绿荫,一寸斜阳,一地月色。
于是,你会明了,我千里跋涉,来到彼岸,幽居湖畔——你的小屋,与你,岁月共悠长。
流逝的日子里,你是其间涓涓涣涣的流泉,新月弯弯之时,已是清辉共影。
而我,乡音未改,南端,更南端,你说是柔软的细语,你说,你喜欢。于是,每每倦意归来,会有我的温询与宽籍。碎语淡言,不尽绵绵。
想起,已是情丝飘渺。我喜欢的诗句,你说,太凄哀——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是的,如今正是如此。你辗转于另一尘世,淡去许久,远若荒原。
若是生命里有重荷,我想,那是我的幽幽孤寂。郁郁于心。尘去罢。
而我,只是吟诵所喜的诗章,叶芝。
——你“如何逝去,
向山峦之颠峰独行,
将他的面容隐没在繁星中间。”
二、袅袅村烟
在喧嚣城市里,你我,肩并相偎,枕梦相连。涉江而过,见及芙蓉万朵。
只是,这是瞬间流转。宁静涛语里,会有水墨淡去的悠然。而你,予我以湖畔,予我以田园疏篱。以为,我们的故事,是清淡地结尾,如同所有的故事一样,随袅袅村烟,飘散。
湖上渔家,你是笠翁。斜风细雨里,不须归。而我是布裙绣女,编织千千梦。但也许,这只是幻,只是虚妄。浊尘里,你我身千影,有无数的牵扯,有经久不息的疼痛。尤其是夜半,梦回时。
你看,东家话长,西家语远,丝丝缕缕,未曾涉尘埃,已是黄沙满肩。
我们,窝居一室淡绿帘笼,意趣点滴心头缀满。于是某一日里,你说,不如归去。不如归去,归田园居,何须为五斗米折腰?这人间,也许就如此清淡,如此薄单。
若是枕一席凉,酣然:若是酒半殇温,沉醉,而人间天上,如此而已。
于是,心生甘愿。
我成了乡里的小小书匠。日日浇灌幼苗,如同泻月流淌。而您,牧归农者,静心而栖息。偶尔,也有“僧敲月下门”的雅兴,自然有人相陪——鸟宿池边树也。而年华如此轻漫,芬芳流溢,若风。
会手捧残落的书卷,在月霜的窗边默读。你也只是安坐,静思。忽然如此沉静,忽然流落了许多细细的岁月脉络,——是的,是秋叶的静美。我们的绚烂,那些年轻的夏日,那些悠悠蝉鸣的深树,已是昨日之歌。
想起《昨日之歌》,字句翩跹,灵气逼人。读起,顿首,叹惋,又入怀。关于爱情,是淡极又萦绕心田的颜色,是天空那抹淡蓝吗?
如兰,带着植物的清芬,若水,有透明的质地。也许,它是如此漠漠,袅袅飘散。
黄昏里,村烟袅袅,我知道,你将归来,在长河的某一个风起的角落,月上柳梢头了。而我独徘徊良久。扇上的花,是轻白,娟娟,风里雨里,自开合。你暗尘时,正是黄昏。深深的黄昏。
三、依依杏青梅小
已是寂寞的季节。想不起是暮春,抑或是凉秋。她竟如此静默地走过,不留片瓦残荷。河流深处,是时间的依依么?岸上,正杏青,梅小。柳瑟瑟,风惜惜。
韶华,韶华。
一个人,疏狂亦是寡淡,无所妄取。喜欢妄取的日子,已淡去许久,许久。
一直未曾想及如此坚韧,磐石一般,立于河畔。炊烟,或是烟柳三月,或是纸鸢若鸿,依然静心相坐。安然,若你,曾经坐在我的身边。
我会在纸上,临摹许多久远的字迹。寻找合适你阅,寻找合适我去描绘的意境。意境,如先生所说,分三,而彼此,是契而深知。不分如次。
遇见古诗时,我知道,你在聆听,在寂静的夜色里,侧耳,若蝶一朵,轻歌。歌者,是故事的伊始,听及深处,是否随蝶而去?
我知道,我的话远了。你常常一笑。这一笑,是卷帘上的怡红快绿,西风初起。而我,低头,静简,如一页被风翻过的书,列列的声音,是荷衣翩翩么?
是的。杏子青,梅儿小。枝头昏鸦,深树梧桐。宋代的意味蔓延及此,而你却漫远离去。我的心,从凉意里转霜又姹紫嫣红遍。因为,回忆。
已恋上似水年华,追忆不休。
若在某一朵花前,倾听蝶的轻歌,那即是我的故事。若烟的故事。
尘湮叙旧。许久许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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