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湖东,岳阳楼西,有我的家乡――君山,与它的血脉相连,是根与土相依的一世情缘。
记得刚提起稚嫩的笔开始在作文纸上咿哑学语,老师神圣而神秘的教导我们:“我们的家乡座落在洞庭湖畔,天井山脚下……是个鱼米之乡。”于是,同学们的《我爱家乡》的开头便有了千篇一律而无可厚非的句子,我眼睛一眨巴,洒脱书毫:洞庭湖畔,天井山脚下,有我可爱的家乡,这里依山傍水,鱼米飘香……老师竖起的大拇指,一直到小学毕业都没放下,快乐和幸福的音符在我最初的求学路上不绝的奏响,那时起,我简单而执著的童心里,“家乡”一词比任何一个文字都亲切可爱:哦,家乡,我的头颅因你而昂扬,我的梦想因你而启航!
时光的脚步匆匆,弹指一挥间五年光景已过,无忧无虑的日子还没过足瘾,懵懵懂懂的,命运把我推向人生的第一个十字路口:初中毕业在即,我是读高中继续深造还是进中专速成“人才”?问我吗?我的梦想里可有象牙白的美妙!可我没有自我抉择的权力--沉重的家庭负担拮据的经济状况压弯了父母的原本挺直的脊锁住了他们一度因欣慰而舒展的眉,熄灭第二十根纸烟头,父亲一把浊泪溺死我急欲燃烧的梦想:孩子,三姊妹同上高中,家里没有下锅的米……我不喊天,不恨爹娘,但我怨家乡,伤痛中我爬上村头的抽水机台,竭斯底里的谴责给了我生命不给我营养的摇篮:家乡,你这罪恶的穷光蛋!你低矮的土瓦房,你坑坑洼洼的鸡肠小道,你穷山恶水的耕地成全不了一个殷殷学子追求大学的梦想!
带着忧伤伴着无奈打点行装我怀着复杂的心情暂别你,让我爱恨交织的家乡,你的寒伧不能为我购买一张远航的客票,我只能在离你最近的城市苟且延续我的学业编织已经无法圆满的未来。踏进师范的校门,漂亮的高楼,敞亮的教室,风度翩翩的老师,尤其是那个“大得像博物馆的图书室”,着实让我这个在“抬头的一片天是鸟儿和白云的一片天”的穷乡僻壤的农家孩子有了鲜活的眼神。可新鲜感从来都维持不了久远,不出几天,我就开始恋家了,思乡的情结随着月圆月缺且浓且淡:家里餐桌上的菜没有城里的五颜六色但白白的米饭香喷喷;家里吱呀作响的硬板床没有学校的铁铺棕榈软绷床软乎但睡着安稳做的梦也甜;家乡父老乡亲沟壑纵横的脸不及城里人洁净儒雅可想着也亲切……求学在闹市,最魂牵梦绕的居然是我简陋的家乡!
于是,我又回来了。
三年的时光不短也不长,我学会了为人师表懂得了“人生在勤,不索何求”明白了“人要找准自己的坐标”后非衣锦而还乡。我没有选择漂泊,大城市没有我的根,异乡我更生不出情。师范毕业,我刚好十八岁,激情燃烧的岁月,我扑入了家乡的怀抱,三尺讲台,几平米“黑土”,我用一支粉笔抒写我的青春剧本,嗷嗷待哺的学子是我的演员,全村的父老乡亲成为我的观众和评委,我必须得到“脚踏实地,敬业爱岗”的好评,否则,我无法心安理得的面对父母沧桑而殷切的脸,我不能问心无愧于家乡急需壮实的怀!
教书育人的工作总是充满艰辛,乡村的基层教育更是举步维艰。简陋的教学设施,参差不齐的师资力量,政府有限的资金投入,常常令我们这班满腔热血的有志青年感慨万千。是的,大伙儿归纳得好,选择了教书就选择了清贫,选择了教育就选择了平凡,也就因此选择了孤独,选择了平淡,选择了默默无闻,选择了劳碌辛勤……
太多的深夜伏案,长期的业余加班,永远涨不过物价的微薄薪水,对于也在追求青春亮丽,也渴望风光无限的我们来说无意是最折磨人心的考验。虽然也有乡亲朴实的感激,虽然也有领导诚挚的慰抚,可农村教育,你这沉重的枷锁让追求完美人生的我感到了窒息,我不能让自己的青春老死在这片结不出红花绿果的土地,我想到了逃离:我厌弃你,落后的家乡教育,在你贫瘠的土壤里,孕育不了潇洒与高雅。我要走,去投奔文明与发展的城市,我要到开发区去感受现代气息!狂热的梦想支撑下一纸车票把我带到了“理想”的天堂――深圳。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更无奈”,沧桑的歌唱不只是随口的道白。亲历其境,细品城市这本书,灯红酒绿里斟满了太多的盲目与空寂,时髦新潮中流露出过多的世俗圆活。我不适应你,富态的城市,你的雍容华贵里缺少一种清纯宁静,在这里我感受不到浓浓的亲情……闪烁的霓虹灯下,我按捺不住想念家乡……
迷失在城市喧嚣的街头,我接到了学生家长的来信:老师,小星在家里表现得很听话,暑假才十多天他自己补习完了下学期的一半功课,他想考大学,他不能步我的后尘只认识太阳与月亮。感谢老师的教导,后院种的西瓜那个最大的已经圆蒂了,伢子每天看几次,生怕它出意外,等它熟透了,他要亲自把它送给你……想控制,但热泪还是在脸上泛滥,我马上打的去车站:孩子,我明天就到家,我要主刀切开那凝聚你希望与梦想的大西瓜,我要帮你撑起理想的蓝天……
我在家乡扎根了。许多和我一样的受过高等教育的兄弟姐妹们也陆续登上了返回家乡的列车。在父辈们厚实的肩膀的依托下,在政府领导高瞻远瞩的指引下,在同龄人意气风发的奋斗下,家乡,像一辆上足马力的列车,鸣响了改革开放的笛,向富裕与文明一路进发一路歌……昔日的羊肠小道变平整宽阔的水泥路了,省道1804线深情拥抱家乡日趋丰腴的腹部,而今,听说高速公路的修建蓝图已经在政府备了案;从前屋漏墙穿的小土屋羞怯地沉寂于地层下了,取而代之的是幢幢高楼林立;田野里不再是千篇一律的稻穗,湘莲,草莓,瓜果等绿色食品开始进驻水田旱地,省道沿线还建起了若干温室蔬菜棚……最妙的还是代表君山形象的君山岛啊,呵呵,今年它的魅力远扬到了首府北京,雪亮了央视主持人的眼,“圆你爱情梦”,“带我去君山”,慕名而来的不再只是无所事事的游民……勤劳勇敢的家乡子民在党政府的关怀与鼓励下似乎研制了返老还童的仙丹,让家乡这个昔日沧桑满面的老娘亲在弹指尖脱胎换骨为“出水芙蓉”般的贤淑少女……
我深情的恋上了你,家乡,这片日新月异的朴实而神奇的土地!我的根,扎进你厚实的胸怀里……
与你,君山,我的家乡,前世注定我们的今生情缘!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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