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内那些催人入眠的小精灵,竟然集体逃亡,四处散逸、游荡着,迟迟不肯踏上归家的路途。异常清醒着的深夜,我流连于网上,打发着这寂静无聊的时光。
打开网页,看到文章的后面又多了一个评论:竹笋又长高了,努力!一看,便知道是你!熟悉的话语、带着温情与鼓舞。在昔日青葱的校园,每当我完成一篇满意的习作,你便会笑容满面地对我说起这句话。凝望着屏幕上简单的话语,我仿佛看到了那张熟悉的笑容。没想到多年后的今天,远在千里之外,还有一双充满深情和慈爱的眼睛在默默注视着。内心,除了极大的惊讶之外,更多的是深深的感动。
紫荆花瓣落满的校道,你在后面呼喊着我的名字,我稍稍的停留,你稳健的步伐快步赶上。“刚才的评论,你觉得怎么样?说说你的看法!”刚才课堂上的难堪,仿佛长了翅膀,瞬间又飞回我的脸上。“说真心话!”我试探着。“哪当然!”看着你一脸的认真,我也不客气:“像一块蛋糕,先用刀大卸八块,然后用叉狠狠地插进去,之后放进嘴里,咀嚼、再咀嚼。不!更像一顿非洲食人部落的人肉晚餐,贪婪、野蛮、血腥。”“有意思!有意思!”你爆发出铜锣般的大笑,吸引了周遭众多的目光。刚才写作课上,你把我的习作作例文讲评,同学大声的宣读、毫不留情面的评论,令座位上的我既羞赧又难受。觉得很残忍,我的作品像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之余,还任由人鞭打。我觉得我的心在淌血、在肢离破碎。然而,一种叛逆的情绪也在体内快速地滋长着:只是一篇习作嘛!相煎何太急?况且我的文章好像也没这么多的毛病吧!胸膛内的忿忿与不甘正在铮琮作响。“看来刚才课堂上的做法很有点法西斯的味道,但是,你怕错、怕批评,对吧?”你凝望着我。一语中的,我没有直接回答你的问题,只是不太自然地望着前方,算是无言的默认吧!两人并行着,一段默默无言的沉闷。你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像我、像我年轻时候的样子!”我有点意外、惊诧地望向你。你微笑着说起一个既自负又自傲十八岁年轻人的故事。当我们走到宿舍楼下的时候,你郑重地对我说:“自信不是坏事,但过分的自信便成了自负,添了傲气。像飘浮在高空,一切皆为眼底的时候,所有的景物都变得模糊不清,细微将永远无法看到。
和心仪的男孩子走在校道上,远远看到你的背影,心虚的我建议绕道而行,绕了大大的一圈,没想到竟然在图书馆的门前,和你正好碰了个正着。我唯有脸红耳赤地跟你打招呼。你微笑着仔细把我们打量。我分明看到,你微笑的眼神,忽悠地闪过一道狡黠的亮光。
年轻的爱恋像树上青涩的果子,微风细雨也可以使它们簌簌而落,我的也不例外,留下苦且涩的滋味让我独自品尝。也许是笑声的寂寥、课堂上的恍惚,抑或是习作中浓浓的哀愁,你看出了端倪。
一个下午,一身运动服、捧着篮球的你,出现在我们宿舍的楼下。当你大声喊着我的名字,叫我去打球的时候,全宿舍的人都有哄笑起来,说我整整一节体育课都没进几个球,找我去打球,那不是猪八戒上场,尽找笑嘛!同学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我推搪着。没想到你却在坚持着,说只是练练,没关系的。盛情难却,我唯有换上球鞋,悻悻然地和你一起到球场上去。人不多,我们只是运运球、投一下篮,轻松自在地。后来几个女生的加入,我们才奔跑起来。喧哗热烈,当我停下来擦汗的时候,才发现场上少了你的身影。四周一看,你正坐在台阶上观望。蓦地,我才醒悟。“你找我决不是仅仅是打球吧?”你微笑着,眼望着远方:“我只想告诉你,面对游离或者失落的情感,你可以选择做苦苦丝缠着的蛹,也可以选择做破茧而出的蝴蝶!青春的翅膀本应是色彩斑斓的,而你为何要用点点的愁绪把它染成灰暗?······
毕业的时候,在飘逸着浓浓离情别绪的候车室,你握着我的手,微笑着叮嘱:多看书、不要放弃写作、常来信、常回来看看。我却只是泪眼朦胧,言语凝噎。
认识你的时候,我19岁,你49岁。但我们的友谊却跨越了那条年龄的鸿沟,你常说我们是忘年之交。都说相识是缘份,能结一段师生的情谊又何尝不是?离开校园的这些年,我却没有只言片语的问候。并非心肠变硬,也并非相忘,只是怯,觉得辜负老师你的一番心意和栽培,是无颜见“江东父老”的那种怯。总是期待和等候着“某一日”才联络,而那一天却是绵绵无绝期。
夜更深了,抬头望向黑色的夜空,夜行的飞机闪烁着点点的红光。蓦地,一种想法在脑海里闪现:在我生命的遂道里,你便是那个掌着灯的人,桔黄的光晕,驱逐黑暗与恐惧,是温情与希望。
或许生活依然平凡,或许生命将是平庸!但这一切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将目光投向电脑屏幕,用鼠标轻轻地点击着“回复”按钮。
本文已被编辑[梦天使]于2006-11-20 12:08:09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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