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傍晚,雷阵雨的前兆。纯白越过一片茂密的红掌花,就看见眼前破空地划过一道闪电。她假装没看见,低下头去瞧那丛开的正盛如血一般花朵,回忆它的名字。她想了许久也没记起来。
雷声和闪电齐刷刷地在眼前耳边雷霆万钧地闪过,她看到花朵下面隐秘潮湿的花根处,有个紫蝴碟发夹,她把发夹拾起来。
她蹲在那里瞅着出神,紫蝴蝶。她低低的念道。昨天的幻想已经离她太远。那些丢失的回忆,都遗忘在红掌花下。
纯白终于记起面前那蔟似血花丛的名字,它此刻正像跳跃的火在她深黑的眸子里燃烧着。
雨终于大滴大滴地掉下来。灰暗天空顿时亮了许多。
这场雨不知道会下多久。几天前纯白就知道这两天之内会降落这场雷,只是不知道今天下午会这样在她毫无准备的清况下光顾这坐悲伤的城市。
站在落地窗前望着外面的瓢泼大雨痴痴地说,整座城市都在哭泣了。
是的,整座城市在哭泣。她不知为谁,为自己抑或是别的。想不通。这几天想过太多的东西,她感觉自己头都要炸开了,她想清醒一下。
于是她慢慢地将手掌伸出窗外,去感觉雨落在手掌心里的冰凉感。
有风的晚上她习惯一个人独坐在16层高高的阳台上,看迷茫的夜空,永远高傲地仰起头,抽烟不说话。想一些支离破碎的往事。
很多时候,她就感觉到风从自己身体里穿梭,就像轻轨在高高的轨道呼啸而过。留给人一种妙不可言的遐想。
在这些时间里她会拿着一只透明的玻璃去喝纯净水,在一次又一次的猜想中她努力思索着一些问题的来源。比如他,比如她,还有它。
他的出现是纯白生命中的一场意外,或许只是次短暂的邂逅。在2006年握手交替宣告结束的子夜里结束。
2006年的子夜不知是否已经过去,反正离她很遥远。遥远的如同世纪末开往世纪初的悬浮列车,载着太多幻想。
他叫什么名字呢?
纯白忘记了,也不想再记起。反正就在那条她固定经过的路上遇到他的。
每个星期六的清晨,她都会从楼下那座花园里经过,那个时候花园里没有任何人。她将会买一份上早报坐在那里仔细阅读,安静闲暇地享受一个美妙的周末。与往常一样,她就坐在一蔟红掌花旁的椅子上,一个人。
可是奇怪的是那天清晨里多了一个人。他。他就是不声不响的坐到和她私人长椅上,她没怎么去看他。只是觉得有种紧迫的拘束感。弄不清是为什么。
然后,她就再也看不进去早报。她试着用了短而又最快在那个人不被发现的情况下看看他的样子。终于等到勇气给自己鼓足迅速转过头去的时候,他同时也转头过来。他们对视了约有三秒钟。她略略看到那个人嘴角弯了一下,好像在取笑她。
她有短暂的不安和尴尬。心跳开始加速。
每个深夜里她独自坐在高高的阳台上就会想起他。有很多事情是毫无来由的。就像会毫无来由地想起这个毫无来由的人。
而后的每个清晨,她都去花园里那张长椅上坐坐,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些冲动。她一直想不通自己去那儿干吗。什么也不做。去等他?等他干什么?
每个清晨她很早起床,从启明星开始下坠等到太阳升起。然而他始终没有再出现。
终于有个清晨,那天她记得天气有点潮湿,感觉自己有点不适应天气。
她还是坐在那张上椅上,她无聊的很,什么也不做。就仔细去观察长椅子后面那蔟鲜血似的花掌花。
你真像跳跃的火焰。她对着它说。
它在你眼睛里燃烧。纯白听见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转过头来,就看到他。
他笑笑,耸耸肩。
纯白有种没来由的生气,她想发火,最后她忍住了。因为她知道自己在这里无端端地等上了这许多天就是在等他。她不想把他吓走。
她回身过来,调整自己的姿势,坐好。
你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了。纯白说,她在自己的声音中明显听到了自己的胆怯和无力。
三秒。没有回应。再过了三秒。还是没有回应。
她等待着,不转头,不侧身。她想反正等了你这么多天也不差一时半会儿。多等一刻也无妨。
不知是多少个三秒过去了,任然没有回应。她终于忍不住回侧过身去看他。
他已经不在了,只有她一个人坐在那条长椅上。她突然变的很沮丧,恨不得把自己坐的那张椅子摔的粉身碎骨。以此来化解体内的怨恨。
后来的每个夜晚她总是在失眠中度过,无眠的煎熬使她一次次地从床上爬起来,站在阳台上看夜空,想一些若有似无的事情。
那个时候是夏天的夜里,房间里热的像温室。
高楼的阳台上虽然有一丝的风,但是丝毫不能缓解这种闷热的空气,她干脆坐电梯下楼去,找到那张长椅坐在上面,等天亮。
那个男人的形象很清晰地出现在她脑海里。
只是两眼,她就记住了。
是不是有很多事,你经历过千遍万回也记不住。某些人一旦遇上就是你命运的结?
逃不掉也躲不开。
那本身就是宿命的结。
解铃还需系铃人。纯白相信他还会出现。她一直就在那里等着。
那几天,天阴冷的恐怖,一直未出过太阳。直到有个午后,层层密布的乌云低低地向整个城市压下来的时候,她站在那蔟红掌花下看到那枚紫蝴蝶。
紫蝴蝶。她低低念道。泪水就开始从她脸上滑下来。
她终于知道自己在等什么,昨天的幻想已经离她太过遥远,那些丢失的记忆全部隐藏下红掌花下,如果不是这枚紫蝴蝶发夹,她也许永远不会想起这段被自己遗忘的记忆。
两年以前,她刚刚从高中毕业。不想再去上大学。父母的劝说对她也无寄于事,她觉得自己在学校里曾经努力读书,真正走到社上,感觉自己废物一个。
她放弃了被重点大学的录取机会。纯白对着她爸爸妈妈冷笑,还是把我的名额给那些无聊的庸人吧。
父母觉得女儿疯了,没有办法。给她托一些朋友的关系,希望能为她找一些她力所能及的工作,也没必要在家里当闲人。
她接着换了几份工作,最后终于在一家报社当了编辑。试用期,薪水不太高,她觉得自己适合这份职业。
每天坐在19层的写字楼里看楼下那些如蝼蚁般渺小的人群,她想为他们做些什么。
报社的副主编倪是位年轻能干的小伙子。一年以后,她们相爱了。因为在那家编辑部里只有她的容貌才配的上他。也只有倪的英俊才配拥有她。
俗气的才子佳人组合。纯白是这样对倪说的。
才子佳人不好吗?倪明快的回应她。
她没说不好。她只是觉得缺少一些什么东西。可见自己在感情上并不满足。有时候她想倪是否真的爱自己,多数时间想的自己头开始痛了,也未想出个好结果。
每天穿过钢筋水泥的城市,她总是恍恍惚惚。这片天空为何如此寂寞。
往往她这样抱怨时,倪总说,以后我每天陪你上班。
她没说什么,这也不错。至少以后的每个清晨,倪固定出现在长满红掌花前面那张长椅上。等他。
然后他们一起去上班,一起下班。编辑部里的人天天嚷着要他们俩的喜糖。他们笑而不语。
她会悄悄地地观察倪的表情,当看到倪的脸上溢满微笑时候她会同时也会感到幸福。至少,她想,自己离别人所说的那种幸福不远了。
某个早晨倪送给她一支紫蝴蝶发夹,她想不通他为何突然送她东西。
她把那支发夹握在自己手心里,再摊开手心,让阳光直射到它上面。
她感觉那只蝴蝶就飞起来了。她说蝴蝶飞了。
倪说,真的飞了。真的飞了你生日怎么办?
纯白终于记起是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自己一直都不怎么细心,生她的父母都忘记了,却被倪天天记挂着。那天她的心被温柔的风包的满满的。
那天晚上,她把自己的第一次给了他。
激情过后,她感觉自己还有些疼痛的睡不着。
倪已经在身边入眠,她不想吵醒她。
于是她就点燃一支烟抽起来,她很少抽烟,从来不当着倪的面抽烟。
就像现在,只有等倪睡着了才来抽一支。
每天他们出双入对的进入编辑部,然后一起回家。她搬出家里,正试和倪同居。她想,这样也好,他们再工作一年就可以去领结婚证了。
那时候她就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有时候外面的记者不够她也会陪同倪一起去现场参加采访。跳楼自杀的,放火烧屋的,街头打架的,什么事都在发生着。
那次跳楼事件大约是这样,年约四十的张顺发因炒股破产后激动的想跳楼,110。119。都参加了救援工作,但丝毫也没起作用。
张顺发独自站在高高的楼顶露台上手持尖刀,还嚷着你们不要过来,过来我就死给你们看。
纯白想,我倒是希望就那么一下就跳下去,这篇实地采访报道就有噱头了。
张顺发在露台上又吵又闹,旁边的警察不停地劝说他。看到最后纯白才发现这只是一场无聊的表演。
她对身边的倪低声说一句,想拍电影,去找北影厂嘛。
倪说,小声点。
纯白有点不服。她真是这样认为的。
突然张顺发从露台上跳下来,在人群里挥刀乱舞,警立马上前制止,可是他闪的相当快,一把就扼住离他最近的咽喉。
可能是由于事出突然,纯白没有反应过来。张顺发过于过于激动,纯白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看到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倪在她的身边。她微微地起了一下身,感觉脑子有种从未有过的痛。
倪这时醒了。
她问怎么了。
倪说,你晕倒了。
她想想,确实是那样,她突然窒息了。不醒人事。倪说昨天下午张顺发看到你晕倒过去不知所措,伏法了。
在医院里实在太无聊,她就一就倪找些书来给她看,她一本本看完,就是年少时那样,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不过那种阅读的欲望再一次激发。
出院后倪让她在家里修养几天,她坚持去上班,倪拿她也没有办法。
每个晚上,倪总是回家很晚。倪说这几天工作会忙点点。她也清楚,倪是报社的副编。相对来说应该忙些,她也给予他理解和支持。
连续几个晚上,倪回家都很晚,她忍不住就去看下究竟。
在报社的写字楼下面,她看见倪和报社另外一个女人在一起。远远的她只看到他们俩在一起,黯淡的路灯下也看不清他们在做什么,反正就面对面等在一起。说着些话,但离的太远她听不见。
她想可能是工作上的什么事。自己多心了。
然后自己就找车回去了。
那天晚上倪没有回来,她也一夜无眠。第二天在报社去上班他看见倪神采奕奕地工作。
她想,这个男人已经背叛了我。
可她想不到解决到办法。
她很想去问下倪,你昨晚去了哪儿。干了什么。这时她看到昨晚和倪在一起的女人,头发上有一支紫蝴蝶发夹。
那只紫蝴蝶分明就是她那只,为了确定是不是自己那只,她请假回到家里,翻箱倒柜。找不到,最后她无力地坐在地上。
倪,你真的把我的紫蝴蝶送给别人了吗?
纯白看着窗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然后她没有再去上班,干脆在家里等倪回来。她就坐在地上想,仔细回忆那只紫蝴蝶。得到答案,倪为了讨好那个女人,把那送给自己的那只紫蝴蝶送给了那个女人。
她干脆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回父母家里住。刚收拾完,倪就回来了,问她想干什么。
她说,想回家。
倪说,我要送你吗?
她的心就彻底冰冷了。既然你说的出来这种话,我还想那些干什么?纯白说,不用送了。我又不是找不到路的。那天下午她就回家了,父母问她她也不说话。
她一天就待在自己的房间里猜想事情发展的始末。三天后,倪突然跑来接她,她躲在房间里不肯出来。
倪站在她的房间门口,想说什么。迟迟也未开口。
父母知道站在屋子里听夫妻说话也觉得无趣,干脆借口有事出去了。
她就在房间里等着倪怎么解释。
可是倪却说,我什么也不知道。
那报社的那个女人和紫蝴蝶是怎么回事?她没说出来。她背靠着门低声说,倪,你还是走吧。我们结束了。
泪水就从她眼睛里涌出来。
倪最后没有办法,只好离开。
她打开门出来后从大厅的窗户看到倪远去的背影。黯然神伤。
这几天,天空一直被一种阴影迷布,她就懒的出去。有天她心血来潮地去外面看看那蔟夏天开的最盛的红掌花。
一道闪电从她头顶划过,她假装没看见,低头去看那蔟开的正好的花。她突然忘记了那花名字,她就蹲在花朵面前想,就是想不起来。
雷声和闪电再次从她头顶雷霆万钧的掠过的时候,她看到花丛里那只紫蝴蝶。
她终于记起来,就是在倪送她紫蝴蝶那天,她就把紫蝴蝶丢失在花丛里。她知道自己丢失了,不敢让倪知道,所以强制自己相信那只紫蝴蝶还在。倪没在意,自己却信以为真。
纯白说,紫蝴蝶。
原来至始至终只是自己的幻觉。
本文已被编辑[寂寞的阴天]于2006-11-21 22:40:26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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