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就是我的生日
第二天,就逢上了马拉松式严峻考验!
四十岁的男人特别怕冷。我加毛衣,先菊就数落我,说什么不是冬天,就把整个冬天的衣服都穿上了,以后如果遇见打霜落雪的日子,恐怕要裹上棉被。女人真是多管闲事,男人感觉身体冷,不加衣服才是怪事。因为无意中找了一件新毛衣,胡乱地穿在了身上,早晨先菊就发脾气,她是否昨日太累么,亏了么,窝藏着满肚子气无从发泄。这叫我受委屈,只是她又一回折磨自己的身体,绝食一早晨,我痛心疾首,又拿她没法子。由她去吧,斗气的时候,至少精神上女人是要占上风的,这点虚荣心我是可以慷慨解囊给予满足的。
比较昨天的415分钟,我今天在教室里多呆了二小时30分。学校举行期中考试,三个年级考试安排一个白天一个晚自习完成,毕业年级七科,一二年级压缩成六科。强度极限世界罕见,可创造新的吉尼斯纪录。没有结实的身体坚强意志和忘我职业道德,每一个教师六堂监考困难之大是难于上青天的。
我因为有重大的安全责任,本没有晚自习监考的,谭老师临时告假,向主任今日下午手术,不好找其他人帮忙,领导让我给她顶上,好事做到底,我十分不情愿,无奈之下又不敢坚决地拒绝,不仅得到了坏印象,工作谈条件——年龄不大,胡子不长,顽固不化,而且还得乖乖地迷迷糊糊地去白白地多守了90分钟。我只是不想留下了长胡子罢了,否则超越马克思恩格斯画像中那把胡子的长度密度便是指日可待。
有什么比这盯住钟表等待下课还漫长的煎熬呢?讲课就是四十分钟也容易打发,没事干,半个小时也好比千年等一回。讲桌前坐了,教室里前后左右不停地踱了几十回,呆呆地看挂钟大约几百次,才过去了四十分钟。看炽烈发光的电灯泡,也不愿意多瞧一眼烦忧的学生。合理利用一下规则,让神经得到片刻的松弛,让身体的“包袱”暂时放下,每堂监考,可以中途上厕所一次,尽管百般地磨蹭,至多可能耗掉四、五分钟,叫临时顶替的巡考领导在教室里多呆半秒,不好意思,——这时候时光老人又是怎样地慷慨大方啊!我真羡慕我国的中学学子,他们十多个小时圈套在考号旁边,没有一个人中途请假上厕所,——实际上规则不允许。他们拥有怎样强大的意志力和固若金汤的控制惯性啊,我想:这大概就是他们青春和健康玩的魔术和代价吧!
女儿身体不捧,成绩沉浮不定,就像她的怪脾气。我们忧心忡忡。中午吃饭时,她说物理没感觉,一塌胡涂。我沉默不语,我不行,这回在同事跟前又抬不起头来,而先菊就说女儿不争气,又上了一回政治课,过去了的,现在进行时的,将来时的政治课。
唉,这种既折磨别人又是折磨自己“内耗”——应试教育,何时何地才会放进回收站而被永远彻底地清空呢?
因为没多余钱财,没能把女儿送去名校接受更高贵的教育,只能够在这落后的地方遭受最为艰苦的磨练。只要高考继续下去,重点大学不摘掉招牌,天下乌鸦一般黑,只有高尚和卑鄙之分罢了。
也许我们都将成为历史和民族的罪人,因为我们欺骗和被欺骗过,虽然被欺骗的时候多多。
韩信将兵,多多益善。有人好大喜功,特别喜欢这样的大干快干,鼓励我们这样挣扎拼命。
原以为,人生到达一定境界什么也不在乎了,如同大圣人孔子所强调的“不惑”。可是一切依旧,甚至于有几分危险,真正是越老越爱脸面。我四肢僵硬,精神麻木,人差不多崩溃了。是心累才是累么,是突如其来的冬天么?渐渐不甚了然。我这个人好像彻底垮掉了,从生理上精神上以至心理上都强烈地感觉到烦躁透顶。
昨天教学鲁迅《故乡》,闰土是因为累才觉得苦,却又形容不出,终于麻木不仁。我却是有些逆来顺受,有时完全是找麻烦找活罪来惩罚自己,虽说不是百分之百地心甘情愿,而十有八九也是半推半就的。
李太白云: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没有了爱,只有坦然。读书写什么,完全找不上感觉,借了学生一本《悲情小说精品》已经两周,只读过欧•亨利《最后一片叶子》。
老天爷变幻莫测,不可捉摸。下半天,太阳就跳出了云端,我仿佛是碰巧了久违的天使,一切暖洋洋的,虽然阳光偶尔才可以享受。我在感激涕零的时候,又莫名地生出几分醋酸味儿,设若昨天单单有这么好的阳光,我就是真的变成了一棵草,像阳光下的小草,现在好幸福,哪怕是活在冬天,心中一定会有无穷无尽童话般妙处,觉得吃了一回人生果。然而像是有人恶作剧,故意制造戏剧性冲突似的,天公不作美,我此后精神胜利法全没了资本,瞪大的眼睛不得不拿惨淡的灰黑色的树丫枝来咀嚼了。
傍晚,天空干净得很,一丝不挂,几颗星子闪烁着,没有冷气的光,明天一定是一个艳阳天了。天若有情,人间沧桑,继续温暖如春的天气。
暖冬罢,寒冬也罢,毕竟是冬天了,我将慢悠悠走过冬天。
人生四十,梦醒时刻。对于不幸中万幸的小人物,能够活着就是福,不论高低贵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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