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的生日
走进了四十,我也就走进了冬天。
真乃天意。昨晚半夜,就听到风推敲着玻璃窗户发出巨大的震荡声音,原来昨天今日却是两重天了。白天,冷风厉飕有劲,吹打着人的脸不住颤抖。风带着雨点,见人就招呼:冬天有脚哇,天地间它早就脚步匆匆了。到了下午,气温完全降下来了,傍晚时天空中如牛毛的细雨渐成了气候,水泥地面开始湿滑了。
冬天的确是真正地开始陪伴我了。我倒霉透顶,赶上了寒潮。我想:如果不是碰巧我这废物“满十”,老天爷还会纠缠昨日天空的亮丽的。英国诗人雪莱说得妙极了,要是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可是于我将面对一个无休止冬天,还有的是残冬,生命中已经永远没有春天了。
这人世间以后的日子,毫无疑问,还会有阳光,还会有风花雪月,还会有的是春风得意,可这一切是全属于别人了,与我何干呢!
我和先菊都是害怕麻烦之人,没其他客人,只有芳芳的外公外婆来302,一切都很随便。这简略而不简单的午饭是先菊一个人煮出来的,我吃现成饭,吃得爽心,吃出了味道。我还破天荒陪二位老人喝了小杯酒,打破了三四年来除了进食店才逼迫饮少量白酒习惯。没有鸡鱼鸭肉,没有生日蛋糕,我却吃饱吃好而心满意足。没有任何与“四十”沾边的客套话,也无需要任何应酬,几乎完全自由自在。心有灵犀一点通,女儿也少了些坏脾气。
我心境不佳。而芳芳的外婆真的是“说书”的高手,吃饭的时候,她慰藉着我:今天突然间变得有风有雨,算得上是一个风调雨顺吉祥的日子,以后一切都会顺心的。这从老人口中说出,我以为这算是世界上最美的诗,最好的祝福!
几个月前,听川师大一个教授讲课,他说,盆地人有一种本领,善于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转化为生命中能够承受之轻。譬如,容易搞笑的川剧中变脸艺术。还有,把过生日开玩笑说成是黄狗过桥。即便不能全达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最高境界,我也不至于变了天就悲情,像林妹妹一般,成何体统?人生四十,还有什么没看明白,还有什么假相没揭穿!我才是显得小家子气,颇为自惭形秽,因为我把大自然的天使——温柔雨温馨风想像成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昨夜睡得晚,今晨醒得早,我整天精神状态不好。六点起床,开女生院卷帘门,开学校大门。以后半个小时,就看着学生做早操。六点三十五到七点二十守07级1班语文早自习。大约用三十分钟吃早饭清洗碗筷锅盆。8点过5分至8点35看护07级4班历史朝读。上午三节正课下来,我已分不清冬风往哪个方向吹拂,只是横身瑟瑟发抖。不过,五十分钟后就可以加入“五人聚餐会”,享用享受享服先菊累了半天而精心制作生日大餐。下午1点10分到1点50伴09级3班学生度过语文午练。第一二节没课,也没闲暇一会儿。回302陪芳芳外公外婆闲聊,并帮先菊煮熟了一锅红薯稀饭。
其间,抽身到电脑室,打开主机无聊地看了几分钟《夜宴》,想找点儿刺激和兴奋剂,无奈时间不停留,3点50到4点30第三节课我给女儿芳芳所在的班08级3班上地理,即使安排的是学生完成练习册,我也在检查他们的作业。
放学吃了早夜饭,送走二位老人后就打开自己电脑上网。想不到惹上了病毒,系统出了毛病,不断地重复启动,打算读几章张贤春先生的《猪朝前拱》,也只得作罢了。晚上六点,跑步去文科组办公室,积极准备七年级三班晚自习。140分钟的自习我安排学生作县教研室炮制的单元检测题。我一边监考,一边在讲台上坐着写这不是文章的文字:“今天是我的生日”。晚自习结束,我还要接受几百名女生的嘈杂声,以考验我40岁时有多大的耐心和心理承受力。这期间,我还计划把这些垃圾文字录入文档里,至少几十行。
天哪,今天就是我的生日,我胆敢如此打发这24小时。此时此刻,晚上23点30分我还没上床休息。
可怕的四十岁男人。我可以想像那些人英年早逝的巨大悲痛:陆文婷、蒋筑英、罗健夫,那是几十年前的老黄历不必去翻阅了,周克芹、施光南、路遥,还没走远,我惊惶失措,我恐怖而恶梦。我,一个卑微的区区小人物,倘若什么时候也加进那个可悲的行列,那也只能是去作殉葬品啊!我算是什么芝麻玩意儿?无名气无财富,不过还算是活过一回,没蚂蚁啃骨头那般快乐,却比这些小家伙高贵,因为莎士比亚吹捧过人是万物之中最伟大最漂亮的生灵。
不,我绝非心甘情愿!我还要想多活几十年,共[chan*]党还要跟我涨很多工钱,外面传得沸沸扬扬,教师今年要加薪,虽说光打雷还没下雨。久等才有席坐啊!每月的八百二十元离一千元也差不多了啊!
我还能希冀交什么华盖运呢?我命相里本就没有豪华奢侈。四十年前,一场民族和历史的劫数笼罩在中国的土地上,乱乱的冬天里,到处是红红火火。可是能假借那皇恩浩荡的名义,让我投奔到一个穷苦农人家庭,从此我便有了称作至爱的生命东西;苍天有眼,好人平安,叫我居然能够苟且地活到现在,还有机会享受国家和人民的俸禄,我有什么不满?忘恩负义的东西!
也许过了今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啊,一个新的时间表开始了,虽然没有春天,没有了夏季,没有了秋色。埋葬的是美好的记忆,启动的是悠远的白云。
冬雨冬风,悄然地、悄然地在外面黑暗中飘啊、飞呀,加上梧桐叶子的眼泪。如果说它有脚哇,它一定会依附于我的耳际,悄然地、悄然地对我说:夜久不眠的老朋友,到陶渊明、孟浩然曾经栖息过山水田园里散步吧,你才能真正地真正地走进冬天!
-全文完-
▷ 进入山中来客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