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电话

木　隶

一

半夜，手机响了。

铃声是从精美的手机装饰套中飘出来，温温柔柔的。温柔的杜萍萍喜欢温柔情调，她的手机铃声也被她调得乖巧温顺。杜萍萍招人喜欢，不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而是她性格好，走路轻轻的，说话柔柔的，待人甜甜的。

三个小时前，杜萍萍的男朋友李小虎打了一个甜蜜蜜的电话来，说是想死她了，要手yin，要让她在电话里配合，要她发出呻吟般的声音，杜萍萍烦死李小虎这一套，说他不要命就成天手yin吧，死了眼不见心不烦。

李小虎，杜萍萍大学同班同学。毕业那晚，在黄角树下，杜萍萍把自己献给了李小虎，算是了却李小虎疯狂追求自己四年的夙愿。两人同时分配到了一个系统，干柴烈火丝毫不减。单位派李小虎到工地实习一年，月月回来打牙祭，日日电话要手yin，杜萍萍嘴里烦归烦，心里还是喜欢，公粮包交，肥水不流，只说明李小虎忠贞不二。

杜萍萍以为李小虎又来死皮赖脸缠她，却听到李小虎在电话里惊恐万状地告诉她，不好了，死人了，死人了。杜萍萍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连连叫李小虎把粗气放缓慢慢讲。

李小虎说，今晚工地加班，突然工地旁那座山体轰然坍塌，将几十号人全压在了下面，好惨啊好惨啊。杜萍萍一听，心都快停了：连连问李小虎没事吧。

李小虎的声音已成哭腔：好惨啊，二十九个人，全埋在了里面。我本来一直在工地，就因为还想再跟你通电话，就从工地溜回办公室，还没进屋，那座山体就倒了下来，要不，我也埋在里面了。

杜萍萍慌乱问道：他们是埋进去了，还是死了？

李小虎喘着粗气说:死了。

杜萍萍又急又跳:埋进去了不等于死了。

李小虎还是说：都埋进去了，都死了。

杜萍萍知道平时李小虎爱恶作剧，就极认真地说：李小虎，你不会是开玩笑吧，上一次你说你从山上摔下来了，差一点没把我吓得半死，你这次该不会又是闹着玩的吧。

李小虎急了：人命关天，我有这个贼胆吗？我。。。。。。

杜萍萍还没来得及听李小虎解释完，突听电话里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嘈音，似山崩地裂，似电闪雷鸣，似狂风暴雨，只听李小虎啊呀一声电话就断了。杜萍萍惊恐万状，大声呼唤着李小虎，电话里除了盲音外，什么声音也听不见了。

二

杜萍萍的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李小虎出事了，李小虎出事了，杜萍萍心里涌起巨大的不祥之兆，该不会是指挥部旁的那座山体也垮了下来，杜萍萍去过工地指挥部，指挥部旁也有一座山，没有工地旁那座山高，但很陡，当时杜萍萍还说会不会垮啊，李小虎说不会的不会的，指挥部有那么多工程师，他们说过不会垮的，他们都不怕我们就不怕。

杜萍萍的眼泪不停地流啊流啊，心里又乱又慌，心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应该马上向萧主任报告。萧主任是厅办公室的副主任，是她的顶头上司，还专门分管政务信息工作，对这类重大的突发事件，他是有经验的。

想当初，厅办公室人手不够，是萧主任专门把杜萍萍从下属单位借调上来抓信息工作的。萧主任常说，抓信息要抢第一时间，时效性是信息的生命。

三

杜萍萍一连给萧主任打了三遍手机，话筒里反复出现“已关机已关机已关机”，杜萍萍心里乱极了，萧主任怎么会关机呢？他说过他是从来不关机的呀，他也要求她晚上不要关机，说晚上有突发信息好及时通报，可萧主任为什么会把手机关了呢？

杜萍萍真的急哭了，眼泪水根本不和她商量，一个劲儿地往外涌，她心里不仅想着这一条特大信息，更想着自己心爱的人，李小虎很有可能也被另一座山给埋进去了。那座山也是很高的，高高的山倒下来，把一个渺小的人压进去，还会有生存的希望吗？刚才李小虎不是说那些埋进去的人死了，他把埋进去和死了等同起来，说明被埋进去的人根本没有生还的可能，说明倒下来的山真的是很高很高的，很高的山倒下来把人压住人还能活吗？很高的山就是很重的山，很重的山是会把人压死的，更何况也没有了空气，没有了空气人在里面也会闷死的。

杜萍萍越想越害怕，眼泪水流得更多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借调到厅办公室还不到一个月，除了萧主任直接分管她而外，她真还认识不了几个人，电话簿也在办公室里，就是电话簿在寝室里也没用，那上面全是厅机关各处室办公室的电话，有一种电话簿是专供厅领导用的，那上面有每个员工的手机号和家里电话号，萧主任也有一本，萧主任说过要给她找一本，可今晚遇上了这样的急事儿，杜萍萍只能干着急。∮

杜萍萍突然想到了部办公厅信息处的许处长。上周许处长从北京来搞调研，晚上萧主任请许处长吃饭，叫杜萍萍也去了。席间，许处长跟萧主任说了不少话，但杜萍萍却认为许处长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因为许处长在和萧主任讲话的时候，总要不经意的拿眼角悄悄瞥她，瞥得她脸红红的心跳跳的，最后许处长借着酒性说她长得真好看，说萧主任艳福不浅，每日有美女相拌。

萧主任明白得很，饭后找了一个歌厅让杜萍萍陪许处长跳舞。杜萍萍舞技不好，又不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陪着。许处长脸上挂着酒足饭饱得神情，搂着杜萍萍跳着原地乎悠的步子，真正的脸挨脸肚挨肚，半个小时才一步。杜萍萍几次试探着拉开两人的距离，但都无济于事，许处长的胳臂象金箍咒似的把她夹得紧紧的，嘴里还不停和她说话，难闻的酒气时不时喷得她想呕吐。

第二天许处长乘飞机回北京，萧主任说他有个会亲自送，叫杜萍萍去送许处长。杜萍萍帮许处长办了登机手续，又把许处长送到安检口，许处长临分手时摸出自己的名片递给杜萍萍，嘴里反复说，小杜，你报来的信息，直接发到我的电脑上，保证每一条都用。杜萍萍顺势说，许处长说话可要算话呀，萧主任给我定的目标是信息用稿量全国第三，快把我压死了。许处长笑道，别怕萧主任，你把压力给我，什么问题都解决了。杜萍萍的脸一下红了，现在的男人一个比一个怪，说话总爱设个陷井让你钻。

四

杜萍萍很顺利地拨通了许处长的手机，电话里的许处长显然是睡着了，说话蒙蒙懂懂的，还很不高兴好梦被人打搅了。但当听清楚是杜萍萍打来的，口气立马变得甜起来。杜萍萍不等许处长谗绵绵的问话，一口气把工地出大事儿的情况说了一遍。

许处长一听，梦醒了一大半，叮瞩杜萍萍不要慌张，要冷静要理智，这个项目是国家重点项目，死了这么多人，可不是一件小事，首先要把基本情况摸清楚，才能向领导报告，但凭经验，这些重大事故的情况不是马上就摸清楚的，等基本摸清楚再上报又要贻误战机。这是信息工作中的两难选择。

许处长要杜萍萍尽快把情况搞清楚，并反复叮瞩：所报的信息一定要盖公章。

盖公章，这么晚了上哪里去盖公章，盖公章也得萧主任签字呀，可萧主任的手机还是关机。杜萍萍心乱如麻，她此刻的心里只想着李小虎，如果李小虎被埋进去了，一定是凶多吉少，她真的记得指挥部旁的那座山也不小，那种不祥之兆更深更重了。李小虎给她的电话会不会是唯一的信息渠道，如果是唯一的信息渠道，她的责任就更重大了，她就必须尽快地把信息向领导报告，好尽快组织力量抢救李小虎他们。

杜萍萍再也坐不住了，穿上衣服就往外跑，她要到厅机关去，厅安全办公室值班室晚上有人值班，他们一定还没有接到事故报告，他们收到了信息就会向省政府报告的，省政府知道了就会立即组织力量去救李小虎他们的。

夜已很深，但街上的出租车来来往往，杜萍萍气喘吁吁坐上一辆出租车，一溜烟来到厅机关。这时已是凌晨一点，厅机关大门紧锁，杜萍萍敲了半天门，门卫室里才传出一个男人极不耐烦的声音：谁在敲门？杜萍萍大声应道：我，是我。

过了七八分钟，门卫室开了，从里面出来了一个三十来岁的保安，手里拿着一个长长的电筒，他隔着大铁门在里面上下打量了一番杜萍萍，又举起电筒在她脸上照了照，翁声翁气地说：这么晚了，你有什么事？

杜萍萍说：我要进去。

保安说：你要进去？你是机关的人吗？

杜萍萍说：我是厅办的。

保安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杜萍萍说：我刚来不久。

保安说：厅机关晚上十一点就关门了，你这么晚了进去干什么？

杜萍萍说：我有急事，是公事，很急很急的事。

保安又用电筒在杜萍萍脸上照了照，可能是他确是见到了一脸焦虑万分的脸，他的态度缓和了一下：你等一下。

保安进了门卫室，拨通了电话在和什么人说话，过了一会儿，保安从窗里探出身子大声问杜萍萍：你叫什么名字？

杜萍萍说：我叫杜萍萍。保安对着电话筒说：她说她叫杜萍萍。

又过了一会儿，保安从门卫室里出来，很抱歉地对杜萍萍说：我问了，说厅机关里没有你这个人。

杜萍萍急了：我是刚来的，你快让我进去，我要找厅安办值班室，有急事儿，有一个工地出事故了，人命关天，你快让我进去。

保安被杜萍萍的口气吓着了，但又不敢贸然把杜萍萍放进去，便说：那你到门卫室来，这里有电话，你在电话里对他们讲。　

保安把大铁门拉开一条缝让杜萍萍进去。杜萍萍打通了厅机关安办值班室的电话，值班的是小王。小王不认识新来的杜萍萍，但被杜萍萍电话里的信息吓了一大跳。他立即叫杜萍萍到值班室去。

五

厅安办值班室在厅机关的一楼，实际上是一个不到十平方米的寝室，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一个小沙发，一部电话，一台电脑，其余的什么都没有了。

小王让杜萍萍把事情从头到尾详细说了一遍，杜萍萍一边说，小王一边在电脑上记，等杜萍萍说完，小王也基本上记完了。小王让杜萍萍在电脑上看是不是记对了。杜萍萍凑近电脑，小王是这样记的：

七月八日深夜十二时，a项目工地旁发生山体坍塌，正在连夜施工的二十九名工人全部被埋，生死不明。

小王问：是不是这些？

杜萍萍说：还有一个。

小王问：还有谁？

杜萍萍眼泪又流出来了。

小王不解：你怎么了？你哭什么哭？

杜萍萍哽咽不已。

小王有一些不耐烦：快说，还有谁？我要向头儿报告了。

杜萍萍强忍住哽咽：还有一个，是······是李小虎。

小王说：你刚才说是二十九个，现在你又说是三十个，到底是二十九个还是三十个？

杜萍萍又开始哽咽了。

小王问：李小虎是你的什么人？

杜萍萍只是哭，她有一点讨厌小王了，别人的心上人被压在了里面，他还一副官腔官调的。

小王说：你不把所有的情况都讲出来，要误事的。

杜萍萍只好把今夜发生的一切讲了出来。

小王听完说：我明白了，你的信息是你男朋友告诉你的，你男朋友在告诉你后，也被另一座山体压在了下面，是不是？

杜萍萍没有吱声，而是呆呆地望着小王。

小王说：你说有三十人被埋在了土里面，是把你的男朋友加了进去的，你根据你男朋友的手机打不通，就作出他也被埋进去的判断，这就说明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你男朋友的手机信号出现障碍，一种是指挥部旁的那座山倒下来了，你不能把这两种存在的可能当成一种可能来判断。

杜萍萍说：可我听见很嘈杂的声音。

小王说：就算是山崩地裂，也是你的判断，是不是事实，还要调查才能确定。所以，我们只能按二十九个上报。

杜萍萍说：那李小虎呢？

小王说：我怎么知道李小虎现在在干什么，也许他不能和你取得联系正急得团团转，也许他真埋在土里面了。

小王又说：如果李小虎真被埋进去了，他们三十个人真是英勇牺牲了，北京的调查组就会下来了，死亡三十人以上的事故必须报部，我们是不希望惊动部里的。

杜萍萍听小王这样讲，心里的惊恐又多了一层，她想自己在半小时前已将信息告诉了许处长，许处长知道了就等于部里知道了，必须马上给许处长讲人数不对，不是三十人是二十九人。

就在杜萍萍正要给许处长打电话的时候，小王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来了。小王拿起话筒还没有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一联串京腔，在寂静的夜里尤为清晰，杜萍萍已经听出来了是许处长打来的。

小王对许处长说：目前还没有接到任何官方的报告，是不是发生了事故，在什么地方发生的事故，伤亡人数多少，目前都尚待调查，我们尽快查明后向部里报告。

小王放下电话，两眼直视杜萍萍：部里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你没有向部里报告吧？杜萍萍的脸一下涨得通红，嘴里蠕动几下却说不出话来。

小王急了：你也太积极了嘛，事情都没有摸清楚，刚才那个人说他是部信息处的许处长，他说他们接到报告说有三十人被埋了，问我们收到报告没有。你没有搞过安全，不知道这里面责任都多大。

杜萍萍不敢面对小王的眼睛。

六

小王开始打电话了，杜萍萍看见他向他的头儿报告了。他的头儿在电话里对小王说不要让杜萍萍走，他马上赶到厅机关来。几分钟后，小王的头儿来了。

小王的头就住在厅机关后面，一墙之隔。小王的头是厅安办的主任，姓赵，五十多岁，喜欢开玩笑，中午大家在机关食堂吃自助餐就数他的嗓门最大。有一次杜萍萍坐在一个角落吃饭，过了一会儿来了两个中年女职工，又过了一会儿赵主任也坐了过来，赵主任和他们烂熟，气氛也一下子活跃起来了，赵主任说和三个美女坐在一起，真是秀色可餐，幸福万年。杜萍萍笑了，两个中年妇女也笑了，其实那两个中年妇女都长得惨不忍睹。座上，赵主任问杜萍萍是新来的吗，杜萍萍说是借调的，赵主任笑道：机关的办事效率又要下降了。大家又是一阵笑。

想不到，赵主任就是厅安办的主任。

赵主任一进门见了杜萍萍，脸上没有了那种幽默的表情，脸绷得紧紧的，口气凝重地说：把你男朋友说的情况讲一遍。

杜萍萍又把李小虎在电话里讲的所有细节讲了一遍。赵主任听完，沉思片刻，叫小王把电话簿拿来，赵主任说，工地指挥部的一把手张指挥长昨天还在厅里开会，应该还没有返回工地，问问就清楚了。

赵主任很快打通了张指挥长的电话，赵主任和张指挥长通了几分钟的电话后，对小王和杜萍萍说，张指挥长听了很紧张，他要立刻打电话回去核实。

赵主任对杜萍萍说，你回去吧，继续和你男朋友联系。其他事儿我们来处理。

杜萍萍打了一辆出租往家赶，心里还是很乱。

路上接到萧主任打来的电话，萧主任本来是个斯文人，但此刻在电话里却表现出了少有的烦躁，他显然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大概，所以他就直截了当地逼问杜萍萍为什么要把信息通到部里，为什么要让许处长知道，为什么不给他联系。杜萍萍吓得连手机都快拿不住了，她刚结结巴巴地解释了一句：你的手机关机了。

话还没说完，萧主任就更火了：我下班的时候给你发了一条短信，你没有看吗？我的手机号换了，你不信你打开手机看看。萧主任还想继续发泻，杜萍萍听到他手机里又传来电话声，萧主任不得不挂了手机，杜萍萍紧张得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急忙打开手机检查，果然，在下班的时候萧主任给她发了更换了新手机号的短信。

杜萍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大的事情，突然发生在自己身边，真是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而自己和男朋友又是这次事件的传话人，想逃避都逃避不了。

那座山倒了下来压了那么多人，中央知道了一定会派人来调查，一定会问为什么不早一点采取安全措施，一定会牵涉到很多人，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杜萍萍不敢再呆在厅机关了，她要回原单位去，回去了眼不见心不烦。可是萧主任会让她回去吗？萧主任一定不会同意的，自己把信息通到北京去了还想溜，没门。如果伤亡人数没有达到三十人，就没有必要向部报告，你杜萍萍却擅自将信息报告给部，小题大做，惊动北京，该当何罪？你能逃脱得了干系吗？

杜萍萍越想越怕，眼泪又一个劲地往外流。杜萍萍又想到了李小虎，李小虎真的死了她也不想活了，这家伙虽然有不少坏毛病，比如不拘小节、喜欢恶搞，但他爱她，她也爱他，无数次摄人心魄的交合早把两人凝结为一体，生生死死都不会分离。

上次李小虎回来时，给她讲过工地旁的那座高山，说山上的落石比以往要多一些了，有一次还砸伤着了一个工友的头。李小虎说，指挥部的张指挥长专门召集施工单位开了一次会，把那个施工单位的头儿骂得狗血淋头，要求强化安全措施，再不整改就把他们赶出去，让别的队伍来干。包工头吓得头都不敢抬，会后请张指挥长吃了一顿饭，还悄悄送了两条中华烟。

杜萍萍问：后来呢？李小虎说后来包工头儿没有整改，张指挥长也没有来检查。杜萍萍问：山上还掉落石吗？李小虎说：那还用说，小石粒成线，中石块不断，大石头时现。杜萍萍心都紧了：那怎么办？砸着人怎么得了？李小虎一把将杜萍萍搂在怀里：只要你爱我，我就没有事儿，你是我的保护神。不过，哪一天安全上出了大事，可真要惊天动地。

没想到昨天的预言变成了今天的现实，李小虎现在可能已在九泉之下成了孤魂野鬼。

七

可是，令杜萍萍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当她刚进自己寝室不到十分钟，门外出现了敲门声，杜萍萍问是谁，门外没有人吱声，杜萍萍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谁料到外面那个人竟自己掏出钥匙开门，杜萍萍猛的冲进厨房抓起菜刀以作最后一搏，谁知进来的人竟是李小虎。

李小虎一脸的顽皮：你吓着了吧，你吓着了吧？

杜萍萍以为自己见到了鬼，缩身墙角，惊恐万状。李小虎脸上仍推着嘻笑：娘子，怎么啦，不认识我了？我是你的相公呀。你不会真被我刚才的玩笑给吓破胆吧？

杜萍萍一时还没从浑顿和迷茫中清醒过来，伸出一只颤抖的手指大叫了一声：李小虎，你这个浑蛋。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气昏死过去。李小虎吓得魂飞魄散，抱住杜萍萍急切地呼唤她，杜萍萍两眼紧闭，两眉紧锁，两颊惨白，两唇铁青。

半晌，杜萍萍苏醒过来。

李小虎把事情全部解释了一遍。

李小虎因公，返回省城办事儿，为了给杜萍萍来个惊喜，没有告诉杜萍萍。离家还有一刻钟路程时，又突爆猛料，又给杜萍萍开了一个大玩笑，说山崩地裂工友被埋，杜萍萍听了准受不了，而李小虎就要在杜萍萍悲痛欲绝之际突然出现在房门口，再给她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其效果绝对比电影还要刺激和精彩。为了避免杜萍萍“悲伤”时间过长，李小虎计划从杜萍萍听到“恶讯”到他的出现，时间不要超过五分钟，时间过长将适得其反。可李小虎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他正给杜萍萍通手机时，他所乘坐的车驶入了手机信号盲区，等过了信号盲区再给杜萍萍打电话时，已没人应答，打手机老占线，李小虎索性不打了，他要突然出现在杜萍萍房门口，给她来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没想到弄巧成拙，捅了一个天大的漏子。

杜萍萍气得七窍生烟，抓起一本厚厚的英语辞典就往李小虎身上打，一边打一边骂道：李小虎呀李小虎，你要把我气死啊，什么样的玩笑你不可以开，你偏偏要开这样的玩笑，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呀，你就不知道吗？你就不知道我有多着急吗？萧主任知道了。安办的小王和赵主任知道了，部里的许处长也知道了，是我告诉他们的，他们现在正调查核实事故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如果知道是你开的玩笑，他们会怎么想，他们会怎么看待你，我今后怎么在单位上呆下去，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放？你说你该怎么办？你说你说你说话呀，你等着挨处分吧，我也要跟着你受罪，你真是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你怎么是这样一个人呀，你怎么能开这样的玩笑啊。

李小虎万万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样的结果，也没有想到自己会闯下如此大祸，他对杜萍萍的悲痛欲绝尚能忍受，可他根本无法面对单位的巨大的谴责和严厉的处分。他懊毁不已，任凭杜萍萍的惩罚。

可就在这时，又一件令他们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杜萍萍的手机响了，是萧主任打来的，萧主任问杜萍萍联系到李小虎没有，杜萍萍说联系上了，李小虎正在她房间里。

萧主任问为什么李小虎会在省城，杜萍萍哭着把李小虎开玩笑的事儿说了一遍，萧主任听了长出了一口气，接着说，或许就是李小虎的这个玩笑，救了工地上那二十九条命。

原来张指挥长打电话回去问工地包工头，事故是怎么回事儿，包工头一听吓得不得了，以为工地真的出事儿了，因为工地上早就有那座山体要坍塌的传言，近一个时期又有不少落石滚落的先兆，本想立即采取措施，又听一些当地人说山有落石以前就有，于是心存侥幸，没有想到一个玩笑惊动了省上，吓得包工头急令停工，全部回住地待命，没想到刚把人全部撤离时，那座山体真的轰然坍塌，一场重特大安全事故避免了。

杜萍萍还没听萧主任说完，身子一软，又昏了过去，李小虎不知又发生了什么更大的事，抱着杜萍萍嚎啕大哭：老天啊，都是我惹的祸，要惩罚你惩罚我吧。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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