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翅的声音】
这样一个灰暗的午后我并不想把愁绪堆在脸上。在许多纷扰中接近澧水便可以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苇花散播淡淡的失意,它就要再次安眠,睡上整整一个冬季。
冬至后的澧水安静了下来,空气布满水意,灰鸟振翅的声音让冷清的河床有了些生意。看着它们在烟雾笼罩的树林间飞来窜去,不由得肃然起敬。它们并不学雁子南迁,落叶的白杨林是它们冬天安歇的地方。我很想去寻索它们的巢筑在哪个隐蔽的树桠,但又怕惊扰了他们的安宁。这样少食的季节,若巢里尚有羽翼未曾丰满的雏儿,它们会不会变成“惊弓之鸟”呢?
不知道那些林梢中的鸟儿寿命会有多长,澧水的冬天空旷寒冷,大雪也会覆盖整个河床。若澧水不是它们的故乡,它们怎会春夏秋冬选择在这里安营扎寨?我仰望着那些鸟声,给了一个它们未必知晓的微笑,祈祷它们安全渡过这个冬天。春暖花开的季节,澧水疯狂起来的时候,再还它们一个欢腾的世界。
【水上人家】
我如此欢喜鸟的精神,更是欢喜那些在澧水边生活的人们。
河面缩短了很多,怕只有二三十米宽的光景,若汛期来临,澧水河应该有百米宽吧。在我心里,百米就是很长的距离了。河的对岸机声隆隆,一辆接一辆的卡车、货车通过轮渡运送过去,它们为建设澧水运输忙碌。不到几年的光景,澧水对岸的澧南大垸畜洪灾区的灾民拥有了全国有名的安民台。其实我是一个极其不喜欢为谁歌功颂德的人,但每每看到河的对岸排立而座的楼房,蜿蜒宽敞的公路,我还是禁不住赞赏了那些为澧水人民做了实事做了好事的人。
很想挤上轮渡去对岸看看,看他们穿来如梭的忙碌,我担心我的闲情会玷污那些在忘我劳动的人们。我向他们笑了一下,这是我在这个午后第二次露出笑脸。
沿着河床走动是件惬意的事情。我惊喜地发现那些记忆中的芦苇依然灿烂地等着我的到来。究竟有多少个冬至没有抵达澧水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原以为它们在离城不远的澧水段已经灭绝了,没想到这样一个阴凉的午后再次见到他们。那些坚守在阵地的苇花,在风的拂动下,倾斜至河面的方向,仿佛,水是自己最后的依托。或许,它们在等,等一个春天的约会,等再次春水来潮,孕育自己嫩青的孩子,嫩嫩的芽儿如无数的星星,似涌动的波浪……
河面偶尔有三两只乌棚小船,在瘦长的河面行使。他们是要去那里?去追逐那远去的潮水?去寻回旧时的洞庭?去溶入远方的长江?
澧水边上的人们如今都安全地住进了统一的楼房,农忙季节都用上了机械化,于是把空余的时间外出寻财。置留在家的孩子上学,妇女做做家务,打打小牌。就那样年复一年依水而居。他们临水而居,且并不以打鱼为生。澧水河有鱼,但盛产的不是鱼。澧水盛产的是沙卵石,我们整个澧县的建筑沙石多都从澧水出产。沙石天天年年从澧水河运走,澧水河好象年年还是那个样子,从来不曾变化。改变的可能是岸上的人家。
因此,在并不宽敞的澧水河面见到停滞的小船感到很是新鲜。有两只小船静候在水里,船上的妇人织着鱼网,线粗洞口较大的那种鱼网,应该是用来割断水域用的。大的鱼可以控制在水域,小些的鱼可以自由来往。看着妇人织网的景面,我还是从心里呼出了“水上人家”几个字。午后的炊烟怕是错过了,黄昏的时候不知道有没有炊烟从船尾飘出。
【闲有钓鱼情】
最安静的还是那些歇息在鱼船上的鸬鹚。狭长的小船,左右舷上各站立着四只鸬鹚,它们安详地对望,风吹过它们的羽毛,偶尔也会伸缩一下它们得意的馕。很多年不见那黑色的鸟,它们如此恬静,象一幅悠闲的水墨。若问这个冬天谁最安逸,谁最满足,那些垂闲的鸟们怕是最佳的答案了。冬季是它们休闲的时节,春水涨起来鱼们活跃的时候,它们会再次成为水上人家的功臣。
有鸟的船静泊在离岸几米远的水面,岸边的垂钓者也陆续来了。初冬的鱼大都入了深泥,这个现象那些钓鱼的人应该清楚。雪还在路上,还没有落下来。看着那些坐在岸边的垂钓者让我吟起那句“独钓寒江雪”的古诗。河面被大雪覆盖,水域的温度可能相对温暖起来。鱼会不会在拥挤的水里游动呢?游与不游,动与不动取决于垂钓者的心情。
人生就好比是一幅长卷的风景画,每走一步就更换一种心情。一种心情便是一重天,每一重天都是一处景致。每一处景致所带来的感受不尽相同,感受不同,心致就不同。孤舟蓑笠的长者垂钓的仅仅是江雪?不,他垂钓的分明是一种心情,一种闲情逸致。而澧水河边的垂钓者呢,他们垂钓的又何尝不是一种心情呢?
走过去与他们搭讪,也想握握几米长的鱼杆。家有父亲弟弟弟媳都会钓鱼,钓鱼在我的记忆里还是年幼时候的事情。小时候钓鱼纯属好玩,浪费奶奶的竹子不说,篱笆墙下的蚯蚓没少被我糟蹋。现在想来觉得挺对不住它们的。
若把自己列入青年人的行列,澧水河边应该有了老中青三代垂钓者了。长者面目慈祥,衣着虽然简朴却藏不住他的气宇,虽不能用轩昂形容那老人,但见那神采奕奕的眼神就足以见得他生活的安逸和精神的富足。我扒开他的盛鱼的器皿,不过三两条鲫鱼,才两三寸长。
“今天鱼们都放假了,旅游去了,留在家里的都是些虾兵小将。”长者说话幽默风趣。
“象您这样的进展,今天可能空手而回啦。”
“可不是么?小的鱼咱不要,它们还要使劲长呢,大了些再上我的钩钩。待会收杆时还要放它们回去的。”
“哦,活菩萨啊,”
“呵,钓鱼不是目的,而是在于过程。鱼大小都是鱼,钓上来就是一种成就。”
“呵,真牛。”我做了个大拇指向上的手势。
中年人的鱼缸也不过多一条小得可怜的螂鲍(澧水的土话)鱼,他见我“幸灾乐祸”的神情,说:“你个丫不上学,跑这里吓跑了我的鱼。”
“呵。我的儿子在上学呢。哈,鱼儿鱼儿快快跑,有个坏蛋要吃你。”我故意放大嗓门。
“你这个捣乱鬼,惊走了我的鱼,勾走了我的魂。”真是笑死我了。
“让我安静下来也可以,除非你把鱼杆让给我,看我的本事。”
“保证给你勾一条美人鱼。”旁边的长者砰出那样一句话,鱼没吓倒,吓倒了我。我拾起一块鹅卵石,向澧水打个水漂,走了,留一串笑声在风里。
这个时候,我很想放声高歌或弹奏一曲,让情绪更高涨;要不就静静聆听舒缓或轻快的音乐,让此刻的闲逸沉淀心底。弯腰掬捧水在手,水凉,随风远去。好一份闲情逸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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