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人行过街天桥繁多。在这些天桥上,不知何时生成了一种自发的早市,早市的“经营者”大多是外地来京的闲散人员:穿着破旧,脸色灰沉、暗哑。他们很少叫喊着招揽过往的行人,也很少互相聚在一起闲聊,只是每人蹲守着一块或用纸板或用塑料布围成的两平米见方的临时小“商铺”。上面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小商品,像发夹、木梳子、针线包、鞋垫、袜子等等。偶尔也会有推着自行车卖老玉米的,用不张扬的声音叫卖着:老玉米,新鲜的老玉米,一块钱一个。破旧的二八自行车后架上放着白色泡沫方盒,用白色的厚棉布套底,上面盖着塑料布,冒着热气。人走近时,还能闻到那股浓浓的老玉米的香气。
几乎每一个过街天桥都是这群“商人”的临时商铺,而每一位过天桥的行人都可能成为他们偶尔的“上帝”。
北京这些天桥上的早市,从早上六点左右开始,到上午八点半就基本结束了。在这短短的两个多小时里,小商贩们或许收入颇“丰”:连本带利卖到几元或是十几元,或许是分文未进。有收入者便可解决了当天的生活费用,无收入者第二天还是要起个大早,继续经营着自己并不合法的小货摊子。他们的心中,都时刻在向“上帝”祷告:让那些行色匆匆的上班族偶尔停留下脚步,光顾一下他们廉价而又不起眼的小摊子。
我每天上班要过三个这样的天桥,也会偶尔光顾一下这些无照的小商贩。或买幅手套,或买几幅鞋垫给家人用。当然,不是贪图这里的东西便宜,而是为了调节压抑着的一种心情。是啊,如果日子能过,谁大早上来这里摆小摊子,无论冬夏,不管冷暖。而且还要时时担心城管的到来,抄掉这些并不值多少钱的小商品。然而大多数的时候,城管的工作人员只是驱散这些游商,人的同情心有时候会稍稍占据上峰的。城市的街道管理委实重要,但抄掉这些小货摊,也许就等于抄掉了这些人赖于生存的饭碗。
我在离家最近的那座天桥上,经常看到一位约有七十多岁的白须老人,总是穿着那件黑色的厚帆布夹袄,戴着一幅用白蝇拴在耳朵边的老花镜。老人面前,放着一块纸牌,纸牌上写着两个黑色的大字:算卦。比较而言,他的“生意”相当惨淡,我每天经过时,几乎看不到有人光顾老人的卦摊。老人大多数时间都是坐在小木凳上低着头发呆,偶尔也会用苍老的手指沾着唾液翻看着一本发黄的卦书。
我不知道老人来自哪里,也不知道老人是否有亲人。但是我能感觉到老人的那份自尊,其实他蛮可以像街头的乞丐那样,要些路人施舍的钱财来过活的。他却选择了摆个生意惨淡的卦摊,虽然有悖于废除封建迷信的今天,但毕竟也是自力更生了。这样的说词似乎很是矛盾,然而行走在当今社会这个大圈子里,有哪个不是解决着现有的矛盾,再制造出新的矛盾呢。
-全文完-
▷ 进入无痕RB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