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部:柃媛填海的传说
战争还未来临的年代,我和精尉出生在朔方一个名叫夸父族的部落。父亲颜和是部落的首领,他严肃恭谨,明辨是非,宽厚仁和,以至于能协调外族关系,使同族人亲密团结,欣欣向荣地发展农业和狩猎。
我五岁的时候,父亲把我和七岁的哥哥送到部落里最有名的御射师残星缺手中,他告诉我和精尉,你们兄弟必须牢记祖辈传下遗训,今后无论改变什么,只要是我们夸父族的男人决不可放弃御射之术,那是我们部落得已发展至今的必备条件。
我们跟随残星缺师父学习御射之术直到精尉十八岁,除我们之外,还有比我大五岁的大师哥轩辕。我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是我们三个最快活的童年时光,师兄弟间一直都是和睦相处,从未有过争执吵闹。
在我记忆中一个秋天的夜晚,师父半夜将入睡的我们叫起来,漆黑的天幕上有一硕大的星石疾速向北方坠落,带着银白色的火光迅速照亮整个原野。残星缺师父掐指一算,面带忧虑地对我们三人说,秋日天狼夜坠北方,必将带来战争和杀戮,只要见到这不祥之星石坠落的人皆会抹上不祥之烟云。听完这些我们三个低头沉默。精尉突然问师父,既是这样,那为什么师父还要叫我们三个来看呢?残星缺师父回答他,面带庄严的神色,我只想让你们知道无论今后遇上什么,都将记住今夜的天狼星,无需埋怨命运只需冲破这不祥烟云的樊篱。精尉再问什么是不祥烟云的时候,师父竟生气地拂袖而去。
夸父族的人都知道,残星缺不但御射术登峰造极,占星问卦之术更是炉火纯青,他的预言并未影我们快乐的童年。西山的采药的每个上午,是我童年最愉快的经历。每次玩累回来,我总是赖着让大师哥背我,他总是依着我。
我微笑着匍伏在轩辕背上说,师哥您真好。精尉取笑我,得了便宜还忘不了卖乖!
精尉十八岁那天似乎是师父预言的开始。
照常,第个上午我们三人都会到西山采药,穿过一片荆棘和茂密的柘树丛后,我和轩辕发现精尉不见了,我们赶快绕回去在西山走过的路上来回寻找,结果无功而返。
天黑的时候,我和轩辕怀着焦急的心回到师父后住的木屋,看见大门紧闭,我跑上前敲门,听见师父在里面说,瞿勒,你们回来了?我还在不停敲门,是的师父。我又听见师父用衰老且平静的声音说,你别敲了,我的门本已关闭,不会再开,你们三人还是回部落里去吧。然后屋再无任何声音。
我回头看站在黑暗中的轩辕,微弱的月光下他脸孔毫无表情,平静地如一潭死水。轩辕原地跪下朝着木屋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转身离开直到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我浑身无力地蹲下去,师父为什么?精尉你在哪里?师哥我们的兄弟之谊就这样结束了么?
精尉的出现是在我回部落的三天后,三天中父母心争如焚,焦虑不安,父亲派出无数人去西山搜寻,结果无功而返。当年迈的父亲心情沉痛地断言精尉身坠悬崖被野狼叼走的时候,精尉出现在我们面前,还带着一位美若天仙的姑娘,他对我们说她的名字叫柃媛。
柃媛的出现让整个部落都为之震惊,无人知道她的来历,问精尉也是一片茫然。精尉说那天上午去采药的时候,他听见一上人不停地在喊救命,原来有位姑娘不小心从山坡上滑下去,双脚被千年枯藤缠住再也爬不上来。他试着从山坡上滑下去救那位姑娘,没想自己的脚也被枯藤套住。
精尉对我说,瞿勒你知道吗?在我们喊了三天的救命也无人出现,认为这一生就此完矣时师父出现救了我们,他告诉我你和大师哥已回到部落。
我总感觉柃媛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息来到这个地方,连再次出现的精尉也染上这种独特的气息。三个月之后,父亲把精尉和柃媛叫到他面前,对柃媛说,你到底来自哪里?精尉立即回答,她从……父亲大手一挥,没叫你回答,柃媛姑娘,你到底来此有何目的?
柃媛抬头望望父亲,又侧目望望精尉,她说,我是炎帝的独女,从中原部落来。
夸父人都知道,中原部落是迄今为止天下最大的部落,那里的人强悍野蛮善于争战,炎帝是夸父人心目中一直是十恶不赦的大恶魔。所以父亲说,你该回去,我们夸父族不想因你而挑起战争,那是我们民众最大的不幸。
柃媛在第二天离开,母亲对精尉说,你去送送她吧。
那天夜里,精尉骑着着马带着身受重伤的柃媛回到部落,精尉抱着昏迷的柃媛焦急地向父亲陈述经过,我们在途中遭到一个蒙面人的袭击,柃媛被蒙面人用百步穿杨的箭术射伤。
母亲看了看柃媛的伤口,快送到附宝那里,不然失血过多昏迷至死。
附宝是部落里医术最高的女药师,她是师哥轩辕的生母。部落里还有这样的遥言,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七星,照耀郊野,心中为之一动怀孕二十五月,生轩辕于青丘。虽是谣言,部落几乎无人不信,包括我的父母。女药师对此从不加以辨解。
附宝不愧为部落里最著名的女药师,七天后柃媛已经能下床走动,精尉寸步不离地照顾她,没到一月箭伤已痊愈。
父亲一真怀疑柃媛的无故到来一定带有目的,如今他只想等到她箭伤痊愈再次令她离开。轩辕对父亲说,颜和首领,您有没有想过,在我们夸父族谁拥有这种百步穿杨的箭术?父亲左思右想除残缺之外再无二人,但残星缺已经归隐不问世事。轩辕补充道,除非是苦肉计。
父亲点点头,又马上摇头,不对如果真是这样,精尉绝对不会帮她圆谎。
或许是我多心,但是为了夸父部落的民众,我们不妨现在去看看他们在干些什么。我看到轩辕嘴角掠过一丝轻笑,这种似有若无的笑容在以后的日子里经常出现在他的脸上。
我们来到皋兰河边,精尉扶着柃媛顺着河流往上走。柃媛侧头问精尉,你真的愿意放弃一切?
精尉停下来,正对她,是,柃媛,包括生我的父亲和这方养我的土地。
父亲忿忿而去,我和轩辕跟着他回到部落。整个一下午,父亲未说过一句话,从他威严的面孔上可以知道,父亲对精尉失望到极点。到天黑时候,他在大厅来来回回踱步,突然脸上出现一丝奇异的表情。他说,为了我们的民众,为了精尉不到于被毁,只能这样了。
夜幕彻底降临大地的时候,精尉和柃媛才双双出现。父亲单独把精尉叫到屋外,我和轩辕望着他们出屋,不知会发生什么。过了半会儿,父亲再次回到大厅,在大厅中俳徊了一阵,他终于说了一句话,柃媛姑娘明天你可以回去了。
柃媛咬咬嘴唇,但是,精尉呢?他在哪儿?
父亲背对我们,厉声说道,为你无需知道。语气坚定且绝决。
柃媛落寞地回到她暂居的住所。
我和轩辕走在洒满月光的草原上,无法猜测发生了何事。第二天早晨柃媛将要离开的时候,她对父亲说,我现在就走,可在我离开这前有个小小的请求,就是我能不能再见精尉最后一面。
父亲叹息,不是我不让你们见面,是精尉为办一件重要的事昨晚已经离开部落。柃媛突然无力地蹲下去,眼里的泪水不停往下掉。
原来父亲昨夜带精尉出来时,命手下擒住精尉,精尉无论怎般挣扎也无济于事,最后父亲下令把他监禁起来。我父亲在得知柃媛真正离开才把真相告诉我,瞿勒,你记住,为了我们的部落,为了我们的民众,无论放弃或是牺牲什么都是值得的。在许多年以后我依然会记得父亲这句话,当时年仅十七岁的我,却不明白。
经我和轩辕商议后,当日深夜我打晕父亲的两个手下,让精尉逃出去与柃媛在皋兰河边会合。由轩辕准备马车让他们走旱路逃走。天快亮的时候,他们终于相见。久别从逢的恋人,喜极而泣地想拥。我感到一片欣慰,终于明白他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
精尉,你们远走高飞吧。说完后我和轩辕准备离去。却被精尉叫住,他在我们身后说,告诉父亲和母亲,我永远是他们的儿子,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他们和部落的事。
我们没有回头,径直向住所走去。回到部落住所看到父亲站在门前似乎等我们很久,他一言不发地沉着脸。我上前喊了声父亲。父亲说你昨夜去了哪。我回头瞧了下轩辕,他的表情一片肃穆。正思量撒什么样的谎,父亲上前给了我一个响亮的耳光,咬牙切齿,浑帐!
我立马跪在地上,父亲,你一直是我们族受人敬仰的首领,在我的心目中您也是一个明辨是非宽厚仁慈的父亲,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不给真心相爱的他们一次机会?
父亲听完更是暴跳如雷,举手准备给我第二个耳光,却被轩辕拉住,在他的力劝下父亲才缓缓放下手来,我知道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兄弟,感情深厚,但是我不希望看到你们有后悔的一天。
本以为这件事将就此终结,没想到两天后精尉和柃媛回到部落。精尉对我说,在这两天我们已经考虑清楚,不能让你和大师兄弟无故受罚。
我气愤打了他胸口一拳,你们还回来干什么?!父亲已答应让你们远走高飞,我们会把一切处理的妥妥当当。事以至此,多说无余。
是夜,他们两人分别去找了父亲和母亲,父亲是怎样的反应我不清楚,但是第二天我去唤母亲的时候,发现母亲已经死在床上,身上插着一支刻有炎帝部落标记的弓箭箭头。痛苦和愤怒填满整个胸腔,一定是柃媛!那个妖女!我紧攥双拳,亏我还把她当好人!母亲,你等着,等着,我马上去给你报仇。
泪水夺眶而出,父亲的话反反复复在耳边回响:但是我不希望你们有后悔的一天!后悔的一天!一天!我狠狠甩甩头,不想让眼泪流出来·
在部落的刑场上,柃媛被绑在高高的火刑架上,四周围观的人群,无不出言指责声色厉骂。父亲站在行刑台上平静地对着面前跪在地上的精尉。
精尉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我冷笑,连他现在也对这个妖女恨之如骨。
父亲突然望着为型架上的柃媛,妖女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柃媛不停地在上面挣扎,不是我,真的不是我。周围的人嚷的更凶,包括我在内,都齐声吼道,烧死她,烧死那个妖女。
精尉这时突然说了一句话,我愿代她为死去的母亲赎罪。
听完这句话,柃媛挣扎的更厉害。她泪水不停地从眼睛里滑落下来。精尉你相信我,我真的没害夫人。昨天晚上她还教我如何做一个好妻子。
父亲大手一挥,四周安静下来。妖女最后一次问你,你来这里倒底有什么目的?
柃媛挣扎着讲述昨晚见母亲的全过程,她谎言莫辨无人相信。
精尉似乎很平静,等待下一刻的父亲的决定,他知道这无法更改。在众人的责骂声中父亲终于决定行刑。
这时我们看到轩辕携同他母亲附宝来到行刑场,附宝走进父亲,拿出一支箭来。附宝说我可以证明刑架上的那位姑娘不是凶手。
附宝转过身来面向众人,高举起手中的箭,这就射死夫人那支箭,上面刻着中原部落的标识,但这并不表明一定是这位姑娘下的毒手。
她顿了顿继续说,大家仔细看,这支箭是伪造的。就算这支箭是真的,如果这位姑娘真的想害人性命,她决不会愚蠢到杀人用自己家的箭,也不可能在杀人之后等着让你们来把她擒住。
害我母亲另有其人,可又是谁?
基于证据不够充分,柃媛被暂时囚禁在她以前独住的小屋里。精尉时时刻刻都会去看她,在屋外和她说一会儿话。
父亲知道之后更是火冒三丈,严厉禁止精尉去探望柃媛。我刚认为父亲应该放掉被囚禁的柃,既然事实已经证明柃媛不是凶手,就更应该还她自由。
我记忆中最难忘的就是那个晚上,如果不是那个晚上,以后的战争也不会来临,以及柃媛和精尉的感情也不会至此夭折。
我们三兄弟找昏父亲的看管柃媛的手下,救出柃媛,再次让他们逃走。
这次不是的是轩辕找到船,让他们走水路过东海,折回中原部落。
在宽阔的皋兰河边,我和轩辕看着他们上的船。银白的月色下,皋兰河上泛紫色的雾,飘渺地在精尉和柃媛身上游走。
待我们要离去的时候,精尉说突然说,如果夸父部落与中原部落因我而挑起战争,那我将会以我的生命来换取两个部族的和平。
战争在精尉与柃媛离开的半个月后挑起,东海边传来柃葬身大海的死迅,精尉却无恙地回到夸父部落,其实精尉这个时候已经失去记忆,连自己是谁也记不清了。
我对着神清茫然的精尉不知该说什么,心里就像狠狠地被扎了一下。
注:由于本人身体欠佳,所以今夜只写完上部,明天再续(下部):瞿勒逐日的神话。希望列位见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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