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起飞了，我的心也随着起飞，时间已是二十年后的今天。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高楼大厦，望着这个呆腻了的城市，我想象着我那阔别已久的故乡，如今发展的怎么样了？

这是我第一次回家乡，要不是她的丈夫死于突如其来的一场横祸，我恐怕不会这么果断做出决定！看着自己的头发，已由黑变白，她和我一样吗？也是满头白发吗？记忆中的她还是那么泼辣，刁蛮吗？

恍惚间清醇的她浮现在我的脑海。我们是邻居，自小我们青梅竹马，一起玩耍，一起上学。她是姊妹中最小的一个，平时由于哥哥，姐姐的袒护，她显得格外任性，泼野！我的性格是十头牛也拉不回的倔强，一但认定的事情便无法更改！我发誓会让她做我最美丽的新娘，会让她过上所有女人都比不上的最幸福的日子！

小学毕业了，顺利升初中，考高中，我们的关系也一帆风顺。那个年代吃不饱，穿不暖，我时不时从家里拿来好吃的，偷父母的钱给她买穿的，她感激的更是对我呵护有加！高中第一个学期，班里优秀的一个男生总是缅甸地看她，我知道那个男孩家境贫困，根本没资格娶她。这样想着，我很自信，毕竟两小无猜嘛！

高二了，她的成绩越外地差劲，她有了心思。成天闷闷不乐，有次在书里写着纸条，被老师发现了。老师罚她在课堂上给同学念出来，她略带哭腔不情愿地念到：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天涯何处无芳草，相逢何必曾相识！大家哄堂而笑，她气哭了，而我透过明亮的玻璃竟然发现那个男生面红耳赤，他们有瓜葛了吗？

好不容易熬到高三，那个男生因为家庭缀学了，我高兴的大喊着老天有眼啊！可第二天不见了她的踪影，父母把她从小竹林揪出来的时候，她固执地说非他不嫁！我傻眼了，责问她那个男孩有什么好？她乞求的眼神转向我，他除了穷哪点不好呢？而我自私的说只要忘记他，我什么都能做到，一切要求都答应她！

她逃学了，豆蔻年华的她尾随他进了一贫如洗的大家庭！父母和她断绝了关系，那年，她二十岁。我发疯般的跑到河边，向河里扔石子，大喊着我哪点比不上他？她出嫁那天，天下着雨，哥哥姐姐们没有一个送她。我悲愤万千，她娇生惯养的性格怎能适应贫穷的家庭呢？还有她的小姐脾气不吃亏才怪！

婚后一年我没见着她，她争气的一次也没回过娘家，听说她在村里很有人缘。过的真是牛郎织女的甜蜜日子，我心里失望加打击，此后便一蹶不振！第二年端午的时候，他们有了爱情的结晶，是个女儿。父母百般无奈只得委屈求全接纳这个事实！雪花皑皑的冬天，他们抱着半岁的女儿嬉笑着进娘家的门，我老远看着，心里忿忿不平！

过完年，血气方刚的我头也不回地离家出走了，告别了她，也告别了这个昔日养育我的一方水土！我发誓除非她死我才回来，一定讨一个比她更漂亮的女人回来，开着车混出个人样，给她炫耀炫耀！我要让她瞧瞧，我没有那么窝囊！有比她更好看的女人跟我，我要让她知道，她是有眼不识泰山，我要让她后悔的买不到后悔药！

只有天知道那些苦难的年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异乡，二十年后的我终于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下。爱慕了我三年之久的玉因为花容月貌侥幸成为我的妻，而我则对她没有一点激情。她温柔，善解人意，又给我生了个淘气的儿子，我挑不出她的毛病，总是觉的和她之间没一点情调！

酒醉的摇曳中，当今社会的冲击下，我尝试与秘书，小姐另类异性接触，感觉特别喜欢泼辣型的女人。可我找不出她的影子，别人说世界上根本找不到一模一样的人，此刻我相信了！我还是不打算回去，等我的公司再做大一点，回去也不迟。只是无数个梦里，我会回到我那魂牵梦绕的小山村，我的视野里会出现她和他追逐着，我在后面幸福地跟着他们跑，既而他们回头冲我笑！

这样的梦间接性地出现，搞的我心绪不宁。我看着日历，弹指一瞬间，我四十有二了，儿子只差半头就赶上我了！有天夜里，恶魔再次萦绕我，梦见她全身是血，拉着我的手让我救她，我急忙跑过去救她。她却指着他让我先救，我犹豫片刻，等我再看她的时候，他们夫妻都消失了。我大声喊着，不要啊，我不是故意的！

玉醒了，她抱着我问我要紧吗？我惊出一身冷汗，打发玉倒水，取药，这会功夫我翻看起电话本。家乡装电话的不多，我试着打了一下，奇迹般的通了。有个女人问我找谁？我说了她的名字，问认识吗？接电话的女人说本来不认识的，前几天这个小镇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两死一伤，两男死了，这个女人身负重伤，幸存下来。你问的或许就是这个女人，但不知道同名同性有多少个？

我只感觉天要塌陷，我穿起衣服，抽起烟，不停地踱步。那晚我再没有睡意，第二天一大早，我又打电话，请求那个女人证实一下。女人耐心地说好的，说她去医院问问，医院离她不太远，十分钟后给我回复。我心里呐喊着，不要是她啊！可怕处有鬼，当女人证实是她的时候，我摔了电话，一下子倒在沙发失声痛哭！

理智的我去了机场，玉不明就理指责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如此仓促狼狈？我平生第一发火了，死人了，死人的事情，够了吗？她二丈摸不着头脑，只紧追几步问我不交代好手头的工作吗？我甩手，要秘书干什么？要你们吃我的闲饭吗？玉望而却步，恼怒着说我是不是中邪了？

飞机平稳降落在西安机场，拦了一辆出租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向回赶。不到三个小时我终于看见故土了，一望无际的麦田已被大雪覆盖。天蓝土黄，人们还是纯正的口音，而我已说不出家乡的方言。不顾旅途的劳累，不顾腹中阵阵饥饿，我心急如焚奔赴医院。走到门口，门卫说几天前已经出院了，在家将养呢！

找了小餐馆，吃饱喝好，我顺手买了点东西。一路上，我乱想着，她对我还有成见吗？见了和她说点什么呢？这会发现对她的恨消失无影踪，可怜的她，他就这样走了，撇下了三个孩子给她，让她以后怎么活于人世呢？她一直在争气，不管有多苦，有多累，他的爱一直激励着她向前，而他的死她怎么能接受得了呢？

到她家门口了，我向里探视，前面几间房子，后面两个窑洞。家里静的没有一点声响，连我走到窑洞门口也没人发觉，我小心翼翼地叫着她的名字。一个女儿撩起门帘，问我找她妈妈吗？随着她进了窑洞，我看见她睡在炕上，眼睛漠然地看着我，然后费力地支撑起身体，礼貌地问我何时回家的？

我热泪盈眶，走到她身边扶着她，劝她不要动。大女儿二十岁了，她给我倒水，取烟；二女儿十七了，她羞涩地叫着叔叔好；最小的儿子才九岁，他问妈妈我是他的谁？她让孩子们叫我舅舅，孩子们异口同声地叫，很听话。我把东西分给孩子们，孩子们知趣地出去了，剩下我和她，我再也忍不住，问她坚持得住吗？

她努力地笑着说，还有这群可爱的孩子们呢，我怎么能舍得丢下他的孩子不管？这是他留给我的唯一财富，我怎么能辜负他呢？我二十年前爱他，二十年后爱他，再过二十年我还是爱他，爱他以及他的孩子，今生不后悔！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我没帮上她什么，希望她不要记恨。她说她对谁都无怨言，只恨老天无情，这么早便夺去他的性命！

我问她以后的打算呢？她说为了孩子，她更要坚强，他在天看着她呢！她会好起来的，让我不要担心了，我说多保重，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点点头，由于伤势太重，她无法下地行走，招呼她的孩子们送我一程。当着三个孩子的面，我嘱咐他们长大了好好孝顺妈妈，三个孩子很懂事，一个劲地点头，让我放心走。

我没有多停留，我想我以后还会回来的，我想再回来的时候就是她好了。我想下次回来她一定儿孙满堂了，我想下次回来我也是快入故土的年龄了，但我祈祷着，有生之年一定回来看她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