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上班的时候,小f给我五块小的德芙香浓黑巧克力,我喜滋滋地收下了。可是只舍得吃了一块,然后把剩下的四块放进了包里——瞧我这没有出息的样,只要有什么好吃的,就想着带回家给女儿吃。其实冰箱里就有陈几个月前送给女儿的一大盒德芙,女儿没有吃几块。可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人呀,还是不由自主要这么做。
突然想起现在在上海的小娄,记得我们还是高中同学的,她告诉我的一件童年往事。那还是她上幼儿园的时候,下午睡觉起来,老师会发两块饼干。她总是舍不得吃,偷偷收起来,带回家给弟弟吃。她说,在每个黄昏中,当时可能才三、四岁的她的弟弟,都要翘首以待,眼巴巴地在门口等着她回家,然后接过她留下的饼干,迫不及待地吃起来。娄回忆那个情节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温暖的微笑,她说,还记得幼儿园放学时,总能看到红红的夕阳,她会飞跑着回家,因为家里还有一个那么焦急等待她的小弟弟……
想起我们小时候,也有跟娄的弟弟相似的情节。因为家里生活不宽裕,饭有得吃,可是没有零食。偏偏没有吃的时候,嘴巴还特别馋,眼睛也不省事——虽然大人一再强调不能吃别人的东西,甚至不能看别人吃东西,眼光还要情不自禁地溜到那些不属于自己的吃食上,留恋地转来转去。
我想,那样的眼光也是做家长的痛吧,特别是母亲的心,肯定还要更难过一些。妈妈非常爱我们,可是生活的压力,让她不能轻易开口承诺给我们米饭以外的食物。她所能做的弥补,只是每天下班回家,从单位的食堂时带来发糕(现在我想,可能是发糕是用单位发的饭券买的,或是它的价格比外面便宜吧,可惜已无据可考),解决一些我们对食物的渴望之情。
到现在还清楚地记得发糕的样子,长条型,颜色是暗暗的白,上面有一些红丝绿丝,运气好的话,还有半颗红枣镶嵌在上面(还记得吃红枣时,小心翼翼地,慢条丝理地以延长给自己的甜甜感觉)。发糕特别结实,有现在的两个馒头大。妈妈是印刷厂的,所以这三两个发糕就用报纸包好,装在她的黑包里。
黑包的样子到现在我也还记得,是人造革的,旧旧的,上面都有一些磨纹。可是因为里面每天可能会装两三个发糕,它在童年的我的眼睛中,显得那么熟悉和亲切。每当妈妈提着这个黑包下班回家,我们会一哄而上,急急地拉开拉链,几乎是扯烂报纸,将发糕分成几份,然后我们姐妹就开始吃,好象这是人间难得的美味。现在的我在想,不知道那时候,辛苦上了一天班的妈妈,看到我们狼吞虎咽的样子,是欣慰呢,还是心酸?大约两者兼而有之吧。
好多年没有吃到过那样的发糕了。有一次,在超市里看到做的有一种发糕,很象童年的那一款,迫不及待地买了两个,回家吃起来,不好吃,也没有记忆中的味,我才怅然地发现:那过去香甜的发糕滋味,已随着流逝的时光,已随着远去的母亲,已随着不再会有的童年心情,永远沉淀到岁月的长河中去了……无处可寻觅。
妈妈去世的时候,我的心,悲伤着,象灰蒙蒙的夜雨。我几乎产生了对整个世界、整个人生的怀疑。就在那一段最难受的日子里,有一天,男友递给我一个空的香烟盒,我默默地打开它,看见里面装有满满的葵瓜子仁。然后他告诉我,昨晚他花了整整一个晚上,剥了这些瓜子仁,就是想送给我吃。听着他的话,我捧香烟盒的手不禁颤抖起来,那已干涸的泪腺,却为着世间一个人对我的关注,重新流下了热辣辣的眼泪,我才发现,我还没有被全世界所抛弃。
我又想起了我的小姐。她的儿女心特别重。心灵手巧的她为自己的儿子做吃食,打毛衣,简直是不亦乐乎,达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比如说,有一个冬天,她儿子可穿的毛衣,达到了20件。对我这个编织门外汉来说,简直是天文数字!她却淡淡一笑,看不清自己的付出。特别是在吃上面,那是给她一个小糖,她也不会舍得吃,还要留着,带回家给她的儿子吃。对于她这种“迂腐”,以前我是“深恶痛绝”,现在自己有了女儿,才发现自己也是“英雄气短”,也是同小姐“如出一辙”,在外面,如果遇到有什么自认为好吃的,不管家里有没有,还是要义无反顾的避开众人的眼光,留下来,坚决要带回家给女儿吃。
想起为我们留吃食的亲人朋友,想起晚上做好饭菜等我们回家的父母,想起我们吃的不仅是食物本身,还有留吃食人对我们的深切的关心,我热泪盈眶了……
亲爱的朋友,你在留东西给谁吃呢,我们吃的东西是谁舍不得吃,留给我们的呢?深深感叹这人间,起起伏伏的真情意;也深深感谢那无时无刻,在心中惦念着我们的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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