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几场透雨后,气温终于降了下来。小城里并没有什么变化,树依然是绿的,被雨水一刷,倒显出些浓稠的色调来。落叶开始辞树,半黄半绿地随着微风而舞,除了街上行走的人身上的短衫换了长衫,一切和夏季没什么两样。
因此小丁在这个和平时没什么两样的早晨接到电话时,心里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小丁是银行的职员,负责企业帐务核算工作。说是企业账务的核算,严格地说只为一个部门核算,那就是财政局。银行的领导似乎很有眼光,一下子就抓住了这条全市的经济命脉部门,加之财政局地靠繁华的商业步行一条街,几番洽谈下来,就在财政局一楼租了个门面,开了一个小小的分理处,而这个分理处,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了财政局的专用出纳部门。
只是财政局虽然只有一个,下面的部门却多如牛毛,一个部门一个户头,一个户头一本帐。小丁虽说似乎只为了财政局一个部门核算,可是一天下来,也是忙得够呛。加之银行人手不够,本应该用四个人做的事情,却减为两人。尽管上级银行一再指出这存在着严重的安全隐患,但行长对他的员工似乎特别放心,对上级的忠告一耳进一耳出,并且还向分理处的主任强调了银行的发展方向该是向新的管理模式转换,等到全员实行柜员制时,企业账务核算和个人账务核算将会归并到一起,由当班柜员全权负责自己的核算行为,所以现在两个人来核算企业的业务,是合理的,大势所趋,是银行今后发展的方向,他们是走在了改革的前列。
分理处的主任是一个新从信贷部门下来挂职煅炼的小伙子,三十岁的年纪,胖胖的一张圆脸上架了副金边的方框眼镜,脸上总是挂着漫无边际的微笑,配着他永远慢条斯理的语气,看起来就象一个和蔼的老头。尽管看起来那么年轻,但总给人一种错觉,似乎一眨眼,他就会随着时光老去。他一边听着领导的慷慨陈词,一边安静地微笑,间或点点头,却不发表任何意见。
分理处的会计核算工作就在银行领导的超前意识与年轻主任的微笑里固定了下来。小丁尽管觉得这其中有一些不妥,但他毕竟只是个小职员,不能改变什么。以他几年的工作经验,他当然能明白四个人的核算方式与两个人的核算方式的不同,而两个人的核算方式与一个人的核算方式也该有着本质的区别,可是这一切,似乎所有的人都明白,但所有的人既然都不提,那么小丁也只好跟着睁一眼闭一眼了,只是从此以后,小丁变得格外的小心。
所以小丁在这个秋日的早晨接那个电话,听电话里的那个女人用了一种懒散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三个月前的账务有什么不对时,他的心里没有任何的波动,一些小帐目的差错是避免不了的,做一下账务调整就没什么问题。他用右手拿着电话,左手随手扯过一张纸来,脸上挂着习惯性的职业微笑,轻声说:“请您再重复一遍,是哪个帐目不对?”
“六月二十号,有一笔现金存款,该是四千四百三十二元的,你们记成了四百三十二元,请查对一下。”
小丁放下电话时,不禁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三个月前的帐目核对,到现在才给个回音,这机关就是机关,缓慢似乎是一种通病。他转过头去找他的搭档,却发现座位是空的,大概趁着早上的一点空闲溜到外面去买菜了。对面桌上的两个女同事,小声地谈着话,慢慢地声音却大了起来:“不对的,今年应该流行粉红。”
“不是粉红,而是粉色。”另一个用了笃定的声音说:“粉色系列,不仅仅是粉红。”
一抹阳光慢慢地从宽大的玻璃窗里透了过来,照在小丁的办公桌上,上面凌乱地放着些纸笔,算盘,还有计算机的键盘扔在桌子的一边,键盘已经很久没有清洗了,上面沾着黑色的指迹,红色的印泥,蓝色的复写纸痕。小丁将那张纸扔在桌上,开始到档案档里翻找三个月前的会计凭证。
张协斜倚在柜台上,百无聊赖地看着门外。长排的落地玻璃窗外有着一根根锃亮的闪着细碎银光的不锈钢条,这让外面走过的人多多少少带着点模糊的味道。一个男子穿戴整齐地从窗前掠过,急匆匆的身影似乎在诉说着一个匆忙的早晨。两个学生模样的小女孩却用短短的夏季裙尽力地挽留着已要远去的夏天。对街又有一个烫着时尚发式的少妇牵着一只小小的狗慵懒的走着,那狗看不出品种,只看得见一团毛茸茸的淡黄的球在地上滚动。张协眯缝起眼,这么一个平常的早晨,跟他所过的每一个早晨一样。唯一的不同,是不是窗外的那颗樟树,又该掉下些黑色的小小果实呢?
“张主任,”张协听到这声称呼时,略微地怔了一怔,不知为什么,他对这个称呼总也不习惯。尽管他也听了几个月,可是每次叫他时他总要这么怔一怔才能明白过来。不过每次明白过来后他总会及时补上一个微笑,以填补那一瞬间的空白有可能造成的不必要的小麻烦。他转过头去,看到叫他的是办事处的小丁。
“什么事?”
“张主任,”小丁又看到张协脸上那漫无边际的微笑,他不知这笑容背后到底有什么内容,不过现在他也没心情知道,他关心的是另一件事:“刚才财政局有个小科室打电话过来,说有一笔帐可能有点小差错。我刚找了找,三个月前的会计凭证全送到行里档案室去了,我现在上去看看他们的回单。”
“哦,去吧。小徐呢?”
小丁微微一笑,张协似乎在他的笑容里找到一点什么端倪,他转头朝小丁的对面桌上看了一看,看到一张空落落的椅子。他又看了小丁一眼,两个人就象抓住了一个什么共同的秘密似的交换了一下眼神后,小丁就很利索地打开了防盗门:“我一会就下来。”
张协则走到小丁柜台所在的地方,趴在柜台上,继续看那外面的风景。
小丁上楼的时候,心情愉快地跟他所认识的每个人打着招呼,他根本就没意识到,在这一个平常的早晨,会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在向他慢慢地逼近。他走进他要查帐的那个办公室,看到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女人正坐在办公桌后,用一把指甲剪细心地剪着指甲,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包括空气中弥漫的那懒散的气味,也因了窗外明亮的阳光轻盈起来。
“李科长早啊!”
“哦,小丁啊,早。”
“李科长,今天看起来很漂亮啊,年轻了一大截!吃了什么灵丹没有?”
那李科长听到这句话,停了剪指甲的动作,拿眼慢慢斜了小丁一眼,似乎想从这句话找出什么双关的意思来。小丁却已转过头去,四处张了一张,再问:“李科长,刚才那帐,有什么问题?”
李科长就又低头剪起指甲来,嘴里懒懒地说:“在桌上呢,自己看吧。”
小丁往桌上一看,有一本摊开的会计凭证,他仔细地看看了那张银行回单,只觉得一股冷气从心底慢慢地直浸上来,那个小小的黑影,终于在这个平常的早晨,彻底地抹黑了小丁的心情。
小丁回办事处的时候,张协还趴在柜台上看风景。窗子是固定的,人却是流动的。张协觉得,这流动的人的背后,该有着各种各样的故事,不过故事再多,也与他无关,与他有关的是什么呢?也不该是这小小的三尺柜台吧?张协想起了信贷科,都说信贷科是银行干部的摇篮,他在这个摇篮里从一个科员摇成了办事处的主任,那么下一步呢?等回信贷科的时候,人们又该怎么称呼他呢?
“张主任。”
张协听到这称呼的时候,又愣了愣。等明白过来,他便又补上他惯有的微笑。回过头去,却看到小丁一双沮丧的眼睛。
“查完了?”
“查完了。”
“哦,”张协应了一声,转身想走,却又从小丁的神情中觉到一丝不对劲,他便又疑惑地盯了小丁一眼,却没有说话。
“张主任,”小丁叫了一声,却又停住了。他似乎在寻找着一种合适的表达方式,这让他的眼神看起来飘乎不定,“刚才那个帐,错的是现金帐。”
张协还没反应过来,旁边一直坐着没动的副主任胡艺却猛的回过头来,动作之大,让张协吓了一跳,他看着胡艺,眼中充满了征询。胡艺是这个办事处的老职工了,和小丁的搭档小徐同时进这个办事处五年,小徐做了五年的记帐员,而他却做了五年的副主任。没事的时候,他会戏称他和小徐是这个办事处的“古董”。这个称呼常常会让新来的职工报以会心的微笑。胡艺的脸上有着一副高达八百度的近视眼镱,这使他看东西的时候总会将头深埋下去,就象一个二三十年代的老学究。而三十不到的小徐却在这个女人最美丽的年龄穿着不知从哪里搜罗出来的落伍十几年的时装,白白地浪费着那一张漂亮的脸,与她同时落伍的,不仅是衣服,还有那慢吞吞的工作方式与思维模式。她似乎永远停留在五年之前,从不曾改变过。
胡艺却不理他,他径直问小丁:“什么帐?现金帐?”
小丁点点头。
胡艺又朝小丁的柜台那边看了一看:“小徐呢?”
小丁不做声。
“等小徐来了,马上碰库!”
“三个月前的错帐。”小丁小声补充了一句。
“三个月前的也要碰库。”胡艺低低地吼了一句,脸上逐渐显出烦躁的神情:“这个小徐,我就没见她准时到过岗!不管怎么样,先排除内部原因再说。”
张协终于从胡艺焦燥的神情里意识到了什么。胡艺是这个办事处的老主任了,对银行基层的工作是相当的了解。张协似乎从胡艺那突发的焦燥里看到那掩盖在他厚厚的近视眼镜后的某种意味深长,他微微地皱了皱眉,对小丁说:“现在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都有!所以接柜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然赔了钱不说,还免不了生一场气。”
“这个单怪的。”小丁听出了张协的话外之音,是要他自己填了这个空缺。虽说四千块钱数目不大,但也是他一个月的工资。况且自他上班以来,从来只听说别人赔钱,现在这事真的摊到自己头上,不免有些气闷。
“怎么怪了?”胡艺追问了一句。
“这个单的小写是四千四百三十二元,但那个四拉得很长,猛一看象个人民币符号,但大写却是清清楚楚的四千四百三十二元,并且下面还有两排小字,上面注明了某某所二千,某某所二千四百三十二元。”
“我说是吧。”张协说:“现在有些人就来钻这个空子。故意把小写写得模糊不清,然后趁你们疏忽来蒙混过关,看出不了呢,大不了重填一份进帐单,看不出来,可就你们吃亏。”
小丁觉得这个解释过于勉强,他求助地看了看胡艺。可胡艺却拿起一张当日的报表,不再作声。
小丁因了那四千块钱没了着落生了一场闷气,又摊上两个主任似乎对这事并不热心的态度,于闷气之外又生出些烦恼。他怏怏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不免对行长又生出几分怨恨:本来我跟小徐是专干记帐的,出纳应该另配两个人。现在行里把记帐出纳四个人的事让我跟小徐两个人担着,又记帐又管钱箱,明显的严重违反财经制度。象今天错帐,明摆着跟管钱箱的人有关。若真的只是帐务问题,管钱箱的人只要报出多余的库存现金,这笔帐当日就改正过来了。但小徐这人,上班跟混日子似的,虽说管着钱箱,但却很少见她好好地碰过库。现在事情过了三个月,恐怕她自己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小徐时小丁又抬头往门外看了看,可是偌大的个营业厅,除了稀稀拉拉的几个存钱取钱的人,也不见一个稍微熟一点的面孔。小丁觉得心头有着什么东西飘忽着游离不定,他想抓住这个让他捉摸不透的东西,却无从下手,只好又呆呆地去看另外的同事们聊天。小丁知道,在银行上班的人之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那就是虽然错帐是免不了的,但真的遇到这种情况时,同事们一般是互相回避的。所以现在他们也许在那里聊某个季节的流行色,也许在聊今天早上的菜价起落,也许在聊昨天晚上的娱乐活动,但绝不会聊他这四千块钱。这让小丁更有一种被人抛到荒岛上的错觉,四顾茫然,他找不到那只引路的船。
小丁希望小徐回来时能将这迷雾拨开一点,可是结果却让他大失所望。当小徐终于拎着一把菜慢悠悠地回来,听了小丁的叙述,却只是淡淡地“哦”了一声,等她不紧不慢地将钱箱重新与帐面核对一遍无误后,小丁一瞬间有了一个错觉,仿佛这错帐,只与他有关。他瞄了瞄小徐那张毫无表情的脸,那种被人抛到茺岛上的感觉又回到心头。只是现在,他和小徐一人占据着一座,被某种神秘的意念联系着,却又无法靠扰,只在一片迷雾里遥遥相对。
中午快下班的时候,张协又问小丁:“查出来没有?”
“没有。”
“那么下班以后,不当班的都到我办公室里来开个小会吧。”
开会的气氛是沉闷的,谁也不愿意开这么一个会。张协看着大家,斟字酌句地开了口:
“今天我们这里出了一点小差错,就是大家都知道的这件事,现在时间隔得太久,也搞不清到底是个什么问题。但首先要注意一点,那就是存款单位的票据齐全,就算是当时他们有意捣鬼,我们也没有证据,所以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不能影响了我们银行的信誉。小丁和小徐都是办事处的骨干,现在出了这个事,也只是一时工作上的疏忽,不能过多地责怪他们。当然,这也与我们管理上存在着漏洞分不开的,我本人也有很大的责任。所以我先拿出一个处理意见出来,这库存短缺的四千块钱,我赔一千,剩下的三千元,小丁和小徐自己商量一下怎么分,大家觉得怎么样?”
张协说完这番话就很满意的看着大家,他认为他这个处理方案又公平又有人情味,他希望能从大家的脸上看出赞许的神态来。但一分钟过去了,却不见大家有任何反应,连咳嗽声也不曾听到一声,这让他不禁有几分疑惑。他从众人的脸上扫过去,看到胡艺显出可无可不无的神情,另外几个与此事无关的职员却露出不服气的神态,仿佛在说:错帐该由当事人自己解决,主任带头赔款,没有这个先例。小丁的脸上带着茫然的神气,似乎对张协赔一千块钱的决定还没反应过来。小徐却低着头,看不出任何表情。
“大家有什么想法可以说的,”张协没有料到会出现这么一个冷场的局面,按他设计的想法,他带头赔一千块钱,剩下的三千元小丁和小徐应该马上表态平摊,并还应该对自己的工作作一番深刻的检讨。依银行的惯例,象这种数目不大的错账,一般都是用当事人自认倒霉的方式解决的,象他这样主动掺和进来分摊错款的事,可能还真的没有先例。现在他满腔热情地提出这么个处理方案,以为会得到一个轻松的答案,可是现在的场面却让他有一只脚踏入泥泞中的感觉。他从大家的神情中意识到他的提议并没有得到大家的认同,别人不认同他倒能理解。但小丁和小徐的反应却大出他意料之外,他从两个人的脸上都读出了“凭什么让我赔钱”的意思,这让他不禁有点生气,觉得自己主动赔这一千块钱也是赔得冤枉,但话已出口,又不便收回,只好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一遍:
“那就这样吧。我赔一千,剩下的三千小丁跟小徐自己再考虑一下怎么办。银行对错账的处理也是有着相关规定的,你们可以参照一下。现在散会,你们下午再拿个意见出来。”
张协的“散会”刚一出口,储蓄柜台几个与此事无关的职员如得了赦令一般一溜烟的散了。小丁溜了小徐几眼,见没什么反应,也只好默默地站起走了。而小徐的脸上却象戴着一层坚硬的壳,没有一个人能看出她这层壳下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内容。她等小徐走了以后,坐在那里出了一回神,这才站起身来,用笃定的眼神扫一胡艺一眼后,又暗暗地吐了一口长气,这才轻轻的拉开办公室的门,走了。
随着小徐将门轻轻一带的“咔嚓”声,整个办公室在这一瞬间被抛入一片死寂之中。胡艺看着午后的阳光从窗户边上斜映在办公桌上。办公桌上有压着白色绵纸的玻璃板,玻璃板下有着几张照片,都是行里组织员工去旅游留下的纪念。不锈钢的窗棂在这些照片上投下了一道道淡黑的阴影,而有着胡艺和小徐的一张,就在这淡黑的阴影里微笑。
“刚才小徐对我说,”胡艺看着这些照片,好象因为看不清楚,他又习惯性将头埋了下去,做出要看清照片人的人的姿势,却在半途中改变了主意似的将头又抬了起来:“错帐那天,她没有上班。”
“什么?”张协被这句话惊了一惊:“什么意思?”
“她说她那天没有上班。”胡艺加重语气又重复一遍,嘴角却不可抑制地露出一丝嘲讽的微笑。
“你查了考勤表没有?”
“不需要查的,考勤表上没记录。”胡艺说:“她说那天她的一个亲戚要贷款要她帮忙,所以她早上来点个卯就将印章和私章全部交给小丁,让他一个人替着。她那天根本就没有当班。那天的帐目,全是小丁一个人做的。”
张协定定地看着胡艺说着话,越听越从中听出一些弦外之音来,到最后又从胡艺的话语中咂出点责备的意思,又于责备的意思之中带着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这让张弦的心中堵了一点小小的烦闷,又不便表达出来,只好又挂上他那常用的笑容,轻轻地说:
“胡主任,你是办事处的老主任了,基层工作经验比我丰富许多。依你看,这到底该是个什么情形?”
“事情是明摆着的,”胡艺的脸上又挂上那丝嘲讽的微笑:“这笔帐存款单位不会错的。不然那下面的两排字小丁再疏忽也不会发现不了大小写不符的问题。四千四百三十二元的现金是绝对收了进来的。”
张协终于在胡艺的脸上捕捉到了那丝微笑的根源,他想起小丁和小徐同时露出的“凭什么让我赔钱”的神气,这才明白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陷井,越过胡艺的头顶,看着墙上挂着的办事处领导职责的方框镜,上面写着的“安全一票否决”的条款似乎也跟胡艺一样露出一丝微笑。张协突然就换了一种语气说:“胡主任,你在这里五年了吧?时间真的象水一样,流得贼快。”
“这样吧,”张协不等胡艺开口,紧接着说:“这个事情,看来不是错帐这么简单,我们也解决不了,还是上报行里吧。”
胡艺似乎被张协的果断吓了一跳,他看到张协的脸上又挂上那种小丁常看到的漫无边际的微笑,似乎在说:基层你熟,机关可是我熟。胡艺还想说点什么,张协却已转过身去,继续在窗口看那秋日里的风景。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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