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花雨伞
郭爱国
九月的某日,我出差到省城。临上车时,妻子执意要我带上雨伞,我提伞上车,车上的几位乘客,打量了我一下,有点莫名其妙,因为天晴朗得很,车上大概没人带伞。
车跑得很快,路边的树木、田野匆匆地驶向后方,与我们做着速度的较量。车上的乘客有的说笑、有的闭目小憩,我一边盘算着当天的事宜安排,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车上的电视。不知过了多久,售票员突然喊了一声,“下雨了”。我这才注意到,车已行驶在雨中,雨点噼里啪啦地打在车窗上,模糊了窗外的世界。握着手中的雨伞,一种惬意涌上心头,思绪又一次跨越时空,重温一段久远的回忆。
十年前的一个初夏,在介绍人与介绍人的介绍下,我和香儿相识。真是相间恨晚,我们天天有约,情投意合地走进初恋。我家她家、我厂她厂,四点一线,每天下班我总是先去接香儿,调转方向送她回家,然后再调转方向自己回家,来来回回,有点“南辕北辙”的味道,但我心随波动、快乐十足,每天都多行一倍的路程,每天都留给香儿一个长长的背影。一个闷热的黄昏,我把香儿送回家,在自己返家的途中,天突降大雨,我被浇了个正着,天色已晚,来不及避雨,我在风雨中高高兴兴骑着单车跑,当晚,我被这爱情的雨浇的烧到39·8度。就在第二天,香儿正式接受我的爱,于是,我决定送香儿一件礼物。送什么呢?琳琅满目的礼品店里,我左挑右选看中了一把花雨伞,浅浅的玫瑰色,伞面上闪烁着几颗小星星,流利的i live you编成朵朵彩云,精致的伞柄上刻着一个“爱”字。伞可以遮风、可以防晒、可以挡雨,我曾无数次向往过这种伞及其旋转时的美丽。我想她一定很开心,不出我所料,香儿接过雨伞高兴极了,给了我一个深深的吻。
过了些日子,就在我生日的前夜,香儿为我祝福后,送我一只精致的木盒,我迫不及待地打开,顿时惊呆了,盒内竟是我送她的那把花雨伞,只是伞柄上的“爱”已被红红的 形包围。我慢慢撑开,烛光下,伞面的一周多了一道花环,仔细一看,是用七彩线绣出的“爱”字,用心一数整整九十九个……幸福的泪水模糊了我的眼睛,我和香儿海誓山盟,今生今世白头偕老。后来我和香儿经常打着那把伞,漫步湖边、树林,别有一番浪漫和情调;再后来,我们牵手走进了红地毯,香儿成了我的妻子,我们幸福、快乐,恩爱有加。每次外出,不管天气晴否,香儿总是让我带上那把花雨伞,以备不测风雨,十年来,我没再挨过雨淋。
车到站了,省城的雨已滂沱,我下车,撑伞出站去改乘公交车……站牌前的人越来越多(这是一个没有顶棚的站台),有打伞的、有穿雨披的,还有两位穿雨衣的老人在议论泉水的复喷,我突然注意到,我旁边的一个男孩没带雨具,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脸的稚气露出几分焦急与无奈,左手提一个大的旧帆布包,右腋下夹一个塑料方便袋的包裹,右手还不停地去扶扶眼镜;男孩的旁边站着一位他父亲一般模样的老人,头戴一顶老式草帽,手里提一只旧布包,已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贴在身上,爷俩的身子显的更加单薄瘦小,这肯定是从农村到省城来上学的,我来不及多想,把雨伞移到男孩的头顶,罩住了他和他手中的帆布包,他有点难为情地向我点了点头,“大学新生吗?”“是”“来自哪里?”……几句简短的对话证实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他要去的是我最熟悉的一所院校,我象告诉他到老家怎么走似的,告诉他怎样搭车,再怎样改乘班车才能到校。我要乘的车来了,雨还在不停地下着,男孩还要继续等车,我把伞放到男孩的肩上,紧跨几步上了车。我从车窗探出头,男孩在向我挥手,雨中,那把花雨伞格外鲜艳,像一朵绽放的玫瑰花,引人注目,连同那个男孩的笑容。
下车后,还有一段路需要步行,我遭受十年以来的第一次雨淋。手机响了,是妻子打来的,她说家中的雨已下得很大,并且从手机里听出这边的雨也下得很大,全身湿透的我说:“身边—有——伞,请放心”。这是我第一次对香儿说谎,声音有些颤抖,心里有点不安,然而,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
天边,弯出一道彩虹,很清晰,像伞面上的花环,特别美丽。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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