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在街上偶遇初中时的同桌,当初瘦小顽皮的小男孩如今已成风度翩翩的大学教师,西装革履,成熟稳重,实在难于把他和年幼时的那个顽童相联系。闲谈中,我们聊着同窗的趣事,以及相互之间的糗事,不时发出欢畅的笑声,当提及班长时,心情瞬间变得沉重起来。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思绪飘向好遥远好遥远的地方……
小学毕业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升入了市重点中学。
开学了,夏季的炎热还没有退却,阳光普照大地,道路两旁的稻麦花开得正旺盛,香气扑鼻。我穿上妈妈亲手缝制的白色短袖衬衣,背上爷爷新买的蓝色小皮书包,迎着美丽的朝霞,跨入新学校的大门。面对陌生的环境,面对许多新鲜的面孔,心里充满了好奇。
年少的我已能感知这个世界,感知男女之别。我的同桌是一名淘气的男生,我与他的顽劣不相上下,所以他欺侮谁也欺侮不到我头上。我们在书桌的中间用蓝色钢笔画了一条粗重的“三八”线,尺寸是用三角尺量了又量,绝对公平,谁也甭想多占一毫米的便宜,如果谁不小心超越了“三八”线,准会遭到重重的一击,为这事我们俩没少受身后班长敲来的警钟。
我们的班长,一名非常优秀的男生,身体好,素质好,成绩好,思想品德好,数来数去,就没有不好。
又到了枯燥乏味的植物课,我昏昏欲睡地用手掌撑起头,以免那不听话的脑袋搁响桌面。管住了不听话的脑袋,却管不住不听话的眼睛,百无聊赖之际,我翻出了藏在书包里没有看完的小说。年少的我深受琼瑶阿姨的影响,书包里每天藏一本言情小说,看得如痴如醉,完全沉浸在凄凄艾艾的爱情故事里,哭得梨花带泪。我们的植物学老师是高度近视眼,没有发现我的小动作,却逃不过身后班长的火眼精睛,他拿起钢笔头狠狠地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条件反射地转过头去看向他,他立即发现了我红红的眼圈。当时的我糗得无地自容,恨不得一本书掷向他那略带惊讶的面庞,不过我还是理智地收起了小说,专心地听老师讲那叶和茎的构造。
我们的班长,也是一名善良的男生。这次的小说事件没有挨他批评,下课的时候,他对我说:“给我看看。”我踌躇着把那本用报纸包了封面的《海鸥飞处》递给他。他简单的翻了翻,然后还给我,只说了一句:“这种书少看。”我却没有听他的忠告,依然我行我素,下一次植物课的时候,我依然会在一阵昏昏欲睡之后,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几度夕阳红》,藏在课桌底下偷偷地看,班长不再管我,同为年少轻狂,相信他对那枯燥乏味的根叶构造也不感兴趣。
第一学期期末考试,他以平均成绩九十五分名列全校第一名,我屈居第二,于是我和他都成了学校的尖子生,倍受老师和同学的注目。尽管我平时的调皮顽劣没少挨他的批评,却也因为许多共同爱好,而成了好朋友。我们一起探讨二元一次方程,一起举办黑板报,一起参加高中部的文学天地,无形中达成了默契,加深了友情。
初二年级开学的时候,不见了班长的踪影。我们都很疑惑,谁也找不到答案,问班主任徐老师,他也说不知道。
永远记得一周后的那天清晨,天空突然飘起了蒙蒙细雨,我和同学们加紧步伐赶到教室,那天早上是英语自习课,大家正专心的看着英语课本,徐老师迈着沉重的步伐跨进教室,眼圈有点红,表情很凝重,大家都抬起头来注视着他,因为我们预感到,他似乎有话要对我们说,所以很专注的等待着他的发言。
“告诉大家一个不幸的消息,我们的游天成同学再不能来上课了。”徐老师抽噎了一下,摸出手绢檫了檫眼角的泪水。“暑假的时候,他生了一场重病,再也没有醒来。”
我惊得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老师的话是真的,却难以抑制悲痛,“哇”地一声号啕大哭起来,全班同学都跟着哭了起来,整个教室沉浸在一片悲伤之中。
“我们去看看他,好吗?”我站了起来,期待地看着徐老师。见徐老师久久没有说话,我上前拉住她的手,“徐老师,让我们去看看他,好吗?好吗?”悲泣的声音已经变了调。
徐老师沉重地点了一下头。
老天如同有着灵性一般,云雾低垂,雨落纷纷。我们一行八个同学和着徐老师,带着鲜花、冥纸和鞭炮,心情沉重地来到班长家,班长的父亲苍老了许多,在他的带领下,我们徐徐向一座荒山走去,脚下是弯弯曲曲的小路,道路两旁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以及五颜六色的叫不出名字的小花。来到了一个杂草丛生的小山坡上,放眼望去,四周一片荒凉,一座孤零零的坟墓映入眼帘,白色的纸袋在风中飘零,两旁丛生的杂草像麦芒一样刺痛了我的双眼。我们来到坟墓前,每个人都泪流满面,我哭得跪倒在地,深厚的情谊,令我不舍得他就那样离开,可上天却是如此残忍,私自把他带去了天国。
我们不得不接受班长已走的事实,只能祝愿他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在野草丛生的墓地前,我们轻轻地拔掉那些美丽的小野花,然后培上一些鲜土,放上鲜花,点燃冥纸和鞭炮,相信他从那声声鞭炮中已经获悉我们的到来。
我们伫立在孤单的坟墓前,黯然无语,默默地哀思,任由泪水在脸颊流淌。
往事总是如烟,事隔多年,每次想起都会暗自伤心,泪水就会不由自主的盈满眼眶。也许这段往事,将永远铭记于我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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