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如一块墓地,土壤在不规律的心跳中垒积着她的灵魂,一滴滴火热的血泪粘贴在冰冷的墓碑上,挂在墓碑上的花衣裳,混合着泪的记忆,一起被凉晒风干……
一股未知的力量,侵入露儿那扁平而稀薄的灵魂,这种力量薄弱了无奈,还是被无奈薄弱了? 露儿自己也不知道,她只在悔恨中挣扎。净亮的月光均衡地洒在昏暗荒凉的山坡,黑暗中露儿丢掉洁白的胴体,让毕生残余的梦想支起她那颗匍匐的心!
露儿踱步在落日的余辉中,追着风儿,奔跑在望不到边的田野上。圣洁的月光一缕一缕温柔地洒向这个天使般的女孩,就如慈母用默默的眼神爱护女儿般亲切。露儿一边飞奔一边想:“我要是有一双隐形的翅膀就好了,便能立即飞扑到辛酸的母亲身边,哪怕为妈妈多分担一秒农活的机会。”雾似乎越来越浓密,月光越来越稀薄,风越来越猛烈,雨不知何时下了起来,风雨交加的夜里,两个清瘦的影子忽地变得阴暗起来。露儿感觉一阵寒意袭上心头,夜色中密布着浓郁的阴森气息。“露儿”。一个浑厚的声音忽远忽近响彻整个孤寂的夜空,露儿脸上泛滥出一抹欣喜的色彩,在这个阴暗的夜里显得格外迷人。露儿知道,那是母亲照例来接她的了,每次都如此。
露儿是个清水芙蓉、乐观开朗的高三大姑娘,原本寄宿在学校,却因爸爸触犯法律而被老师、同学、朋友视为不良儿。为此她没少受大家的“虐待”,同学离弃、唾弃她;老师不再热心地辅导、教育她;连最好的朋友也与她背道而驰,为此,露儿不得不被逼每天爬行十几里山路回到自己简陋不堪的家中。第二天,天刚刚吐露出一丝红晕之前赶回到学校上课。俗语有言“儿女再不孝,慈母心头肉。”更何况露儿比一般孩子懂事、体贴、理解父母的心境、现况。就这样,父亲在狱中,母亲便成了露儿的守护神。
昏暗却也简洁的小屋中挤着母女俩人清瘦的背影。灰色的屋檐边放肆的雨水涌向木制的门坎,紧随着缝隙蔓延在淡黄的泥土地板上,脸上爬满皱纹的母亲坐在一只三角板凳上,一晃一晃在昏暗的火焰中缝补一件破碎的布衣,露儿眼前呈现出一幕幕校园中那些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蝴蝶姑娘,耳边回荡着一声声土里土气、乡巴佬的讥讽与尖笑声,每次露儿想到这些,她的心就被虚荣与矛盾侵蚀。在母亲的鼓励下,脆弱的心好不容易建立起一道坚强的防线,在此刻一次次碎了又碎。母亲依旧在缝缝补补。露儿眼里明显的泛滥着“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的情形。
“妈……”露儿欲言又止。周围优越环境中滋长的虚荣、现实困境里储存的简朴,露儿脆弱的心在强烈的矛盾中挣扎,眼神定格在母亲握针的指尖上。岁月的风霜让母亲不再拥有美丽的容颜、红润的脸颊,但母亲的心却是雪亮的、敏感的。母亲看着露儿似合欲张的嘴角,和蔼地说:“露儿,有什么需要跟妈妈讲的吗?” 露儿看着眼前这个过早苍老的母亲,一阵绞痛袭上心头。露儿哭了,只记得那一刻,她扑倒在母亲怀里,泪水顺着红润却也苍白的脸庞浑然而下,打湿了母亲的衣角,染湿了母亲细腻的心。只记得在她安然入睡的那一瞬间,有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耳边想起:“我可怜的露儿,妈妈不会让你辍学,妈妈会让你穿上美丽的花衣裳。”一个身影移向门外。
露儿只记得那晚,她留给妈妈的只有一封简短的信,踏着夜色,带走了那份梦里的花衣裳。
露儿攀比着与家乡田野上空的天际,闹市的天空角落里隐藏着一抹淡淡的蓝,露儿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露儿想,我不想你只是存在我梦里的花衣裳。
露儿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在繁华的大城市中找了一份中薪阶层的工作,工作认真负责、进取心强、平易近人的露儿,很快被上司所认可,就这样,露儿一直坐到销售科主任的宝座上。
在灯红洒绿的繁华闹市中,露儿安逸忙碌的生活着。每当夜深人静,露儿就孤孤单单一个人想着自己的母亲,无数个不眠的夜里,飘零着忧伤。尽管她有了穿不尽的花衣裳,绿色的、红色的还有白色的。那件花衣裳依旧经常出现在她的梦里。眼前浮现出一幕幕与母亲奔波在田野小径上的情境,不禁在泪湿枕巾中醒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历历在目。只是让露儿不解的是,为何每次寄回家的钞票总是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无数封信也如石沉大海,消失在露儿的视线。露儿暗想:“或许母亲是接受不了自己不辞而别,只要再过二个月拿到一笔丰厚的奖金,就可以回家跟母亲团聚了。”露儿想着想着,不禁掐指一算,自己离开家已有一年零二个多月了,想想,父亲也应该出狱了。露儿眼里一丝浓郁的忧伤如云掠过,如些许烟波停滞在眼角。
事业如春风化雨般畅通无阻,美丽的爱情也在这个温馨的季节翩然而至。露儿携手爱人飞天在二个多月后风尘仆仆、风风光光的开着小轿车回到家乡。她要让乡亲们与昔日的同学都看看她露儿不是连买件花衣裳都要做梦祈祷的女孩。
无数个梦里家乡的天空依旧淡淡蓝蓝。露儿指挥搬运工把车上大袋小包的物品卸下,围观的乡亲用异样的目光轻描着眼前这一对眉飞色舞的男女。人群中传出一声“还知道回来啊!”轻描淡写的语气似感叹又似讥讽。
露儿来到自己梦里踏过无数次的家门,眼前的景象使她的眼神定格在荒凉、杂草从生的门口。虽然她明白自己的家境,但,她更清楚母亲是一个很爱整洁的人。一丝不详的预感笼罩在心头,她扒开杂草,费力的推开陈旧的木门,一只硕大的蜘蛛掉在地上,网破了。露儿的话在那一刻全部冻结在喉头。心碎了,还有那件沾满灰垢挂在铁架上的花衣裳。很红的花衣裳。
在乡亲们的口中得知母亲在那个露儿安然入睡的夜晚,去集市上打了一夜的零工,攒足了20元钱,给露儿买了那件花衣裳。却在回来的途中被车撞倒……露儿不记得乡亲们说了什么?眼神一片空洞,除了泪水,只有那件红得耀眼的花衣裳。
灰白的云层罩住了整个天空,低低的压着在城市上空映射出一圈冷光。露儿跪在母亲的坟前,一滴滴火热的血泪粘贴在冰冷的墓碑上,记忆中的花衣裳,挂在墓碑上鲜红的花衣裳,展转在梦里的花衣裳,划成一道虚幻的泡影,像天成地就的分界线一样把露儿和母亲阴阳相隔。一只粗糙的大手轻拍在露儿的肩上,“爸爸,”露儿似乎集结了千年的泪水在此刻泛滥成灾。久久的……久久的……父女俩抱头痛哭。
午夜梦回,露儿似乎又回到了与母亲相依为命的日子,在落日的余辉里,追着风儿,与母亲携手奔跑在望不到边的田野上。
时尚的虚荣心啊!露儿回过头,擦拭含泪的眼,才明白,自己永远失去了梦里的花衣裳……
本文已被编辑[文若书]于2006-11-12 11:31:38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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