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我是一个十足的野心家吧,也或许是一个十足的失败者,因此,在我的记忆里很少有什么得意的事。苦涩的童年,多愁的少年。快乐虽有但其分量远远没有苦涩、忧愁来得深刻。
如果硬要说出点得意的事来,还得从家说起。家是避风港,是太阳船。家人的关怀便是那港柱、船帆。受伤了,回到家有人给你熬汤煎药;得了意,回到家有人给你诚心的祝福和善意的劝告。回时,是一阵喧寒询暖;走时,是千般叮咛万般嘱咐。无论你有多清贫,有多富足,你都走不出亲情的缠绕,跨不过家的羁绊。
记得从小我就以自己的方式——沉默而勤奋,博得了众亲戚的赞扬,成为大人们心中最得意的晚辈,成为众兄弟姊妹的榜样。当然是开心满怀,得意一身了。直到那年的寒假,家中多了个三岁的小东西,我那曾经众星拱月之感被生生夺了去。
我还清楚记得,回去那天,她不叫我姨,叫我“客客”,也不让我碰她。晚上还跟我争吃的喝的用的,我不要她也不要,我拿她就吵着要。唬的我只得躲进自己的房间,独自坐在窗前,守着那方窗外撒进的白白的月光。静下来时竟感觉到有些失落,才知道自己已然不是孩子了。
不跟我好就算了,我还乐得清闲,可她还时不时打小报告。大年初二,是去外公家的法定日子,风雨无阻的 。每年都是一样,这天外公家可是满满屋子的人,既闹又乱。我又是极不喜欢热闹和紊乱的,更受不了他们的问东问西,三邀四请的,于是以在家伺候姐姐一家子抵挡了一切该去的理由。因为痴迷于电视,中午就只给他们每人准备了一碗面条,而且小外甥女那小木碗还没满。她不哭也不闹,很正经的玩了一下午。等爸妈一回,她就兴奋得要命,抱着爸的脖子,轻易地就给了爸几个吻,接着便是一大串的状词,令我傻了眼。渐渐我的身边多了一个自动监控器,一天下来,总有一张清单:早上醒了不起床,躺着看书;起了床不洗脸,就拿着桶和笔到平台上写字;上午什么都不做,只躲在屋里画画,外婆让看的蒸鸡成了汤,没有了鸡腿也不管;下午冷得很,要我一起上山······爸妈听了只是哈哈大笑。而我渐渐对她的敌意横生,发誓一定要降服她,争回点面子。
于是我制定了攻略计划。我每个月都回去瞧她,把节省下来的零用钱化作大大小小、花花绿绿的零食去骗她的吻;用温柔的声音、平和的动作去哄取她那针都难撬出的真情。但总是以失败而告终。干活时,她趴在妈的背上说:姨去,外婆抱我;吃饭时,她趴在桌子的一方,一边拔着碗里的饭,一边望着妈送进我碗里的菜,说:姨不吃,外婆吃了算哒;煮了鸡蛋,妈悄声告诉我别让她知道,怕她吃多了不好,她死盯着我,在后面说:姨吃两个,外婆吃三个,我吃四个;走时,我想背点橘子,还没拿几个,她就张开小小的双臂趴在筐上说:可以啦,这是外公留给我的。总之,每次都是差点没把我气死。
可我也没就此罢手,越挫越勇,依然馊主意层出不穷,轮番轰炸。或许是因为她大了一点吧;也或许是我的轮番轰炸见了成效吧。突然有一天,她竟完全变了样。洗脸时,她给我倒水递毛巾;洗头时,她帮我淋水挠头;吃饭时,竟学着妈的样子颤魁魁地一点一点地往我碗里夹菜,还很认真地说着:姨,你吃,好好吃的。最让我感动的是要走的那天早上。她没有早早拉我起床,只是站在床边久久地望着我。我看书时,她问:“你在干啥子哟?”
我回答说:“看书。”
她抱着我的腿,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我说:“姨,不看书。”
我放下书,抱起她。她圆溜溜黑糊糊闪着奇异光芒的眼睛,直盯着我,问:“你去读书了吗?”
我说:“是。你在家听话。”
她一直点头。
我问:“你可以亲一下我吗?”
她亲了两下。
我又问:“我可以亲你吗?”
她说:“恩。”
我擦了擦嘴,带着泪,亲了几下。
她抱着我的脖子,一个劲地望着我说:“你哭啦。”
我说:“没有。那是汗。”
她有些疑惑。
······
是啊,其实,不管友情也好,爱情也好,亲情也罢,都是要诚心去经营,耐心去守护的。只有你诚心付出了,才可能有机会得到回报。即使没有回报,也会让自己内心不饱留遗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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