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第三季度战前动员大会上,“恋爱是要影响工作的”,便成为了我讲话中的一句经典,那帮年轻的哥们姐们全拿我当了叛徒。他们除了约会的时候故意叫上我,就此折磨我之外,最重要的是,他们居然伙同了起来,下了一个又一个套儿让我钻。
说谁谁生日,说谁谁有什么喜事要贺,说谁谁家举办舞会,借口不甚其多,连买双袜子也是要大肆铺陈地庆贺一下的——却原来,只有一个目的,相亲!
简直晕菜了,想我堂堂七尺男儿,昂贵之躯,一表人才不说,还是北大的高材生,北大也,怎么地也是国内首屈一指的吧?从那儿出来的人,怎地就沦落到要相亲的地步?记得一直都是绩优股呢。这年头,怎么说跌就跌?跌停板,跌到要相亲来解决老婆饥荒问题?
唉,话说回来,也不难理解,妻是同学,学富五车,豁达大度,儒雅风如春江水,俩人相敬如宾,客气得不食人间烟火。
却偏偏,离婚了。
是去年的事,分居整整六年之后,解除了那纸婚约合同。
妻像庄园主,我则是长住那里的雅客,来也随心,去也随性。要不,我是海,她就是与海齐平的灯塔。妻真是个好老师,好伴儿,好同事,好搭档,好朋友,好……好什么都行,但我只想要一个活蹦乱跳的女人做老婆。想起来就汗颜,怎么这鉴赏水准一再地降?竟到这种地步了么?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各自生活,安祥的问候,波澜不惊地过活。妻像一个辞海,真的,绝对的正版辞海。可是,我不能就这样一辈子只读辞海吧?
我判断不准我这个人能否入她法眼,那是很不妙的一种感觉,你在也罢,不在也罢,哭也罢,笑也罢,恼也罢,喜也罢,她都温吞水一样纹丝儿也不动,真让人沮丧。这非常之打击人,绝对地伤自尊。
有时候,故意试探,连着几天夜夜笙歌,灯红酒绿,衣领上印了女子的唇印回去,行李箱里浇几丝柔软的发丝回去,半梦半醒间唤了艳艳丽丽的名字出来,她竟都视若无睹,我快抓狂了。
有时候,一帮哥们在应酬,左一个电话,右一个电话,老婆在骂,爱人在催,孩子在唤,他们不胜其烦,直夸我上辈子也不知积了什么德,居然修了此等宽容大度的女人做老婆,满脸恶心巴拉的羡慕——不虎您说,我才羡慕呢!多好呀,温情问候担心甚至醋味儿,全在里面了。我呢?孤家寡人,爱干啥干啥,没人管没人问,孤魂野鬼似的,倍儿凄凉。有一次跟哥几个说起来,他们异口同声讨伐我,指责我不给男人长脸,好不容易有个大容雅量的女人吧,你臭小子居然——找着犯贱!
当时酒喝高了,彼此调侃彼此揶揄,把男人间那丁点儿彼此排斥的劲儿都借三分酒张扬成七八分了。那哥们这话一出口,几个人全傻眼了,面面相觑,我的那个难堪劲就别提了,差点就此翻脸。
后来,也就是现在,反觉得那话真是精辟!
是经验之谈。这经验,来自于现任女友。
她的名字叫宝萍。
是相亲相来的,那帮哥们捏造了个“立春庆”,说是春姑娘来了,一定要贺!
胁持了我到海湾大酒店,吃、喝、唱、玩,一条龙下来,我那个月的薪饷就此进了妖媚媚地老板娘口袋。就在那一次,遇到了宝萍,哥几个特意为我圈定的人选。他们刚刚说到她的时候,我刚刚喝了一口冰啤,没忍住,全喷那哥们身上了,报销了他的“七匹狼”,从此就改了“红豆”,哈哈,功德无量。就这样,在宝萍姗姗走来的时候,我正擦着满脸的泪花花,朋友正狼狈地脱外套——宝萍?!这都什么年头了,还有叫宝萍的女孩子?这名字,怎么想都怎么觉得像是从高门大户家逃出来的丫头。
她喋喋不休地说东道西,话题俗不可耐。我们个个像活宝,傻里巴叽地只是笑,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的笑。平常也调侃,也幽默,可那是智慧大比拼。从来就没发现,平平常常地一句话,从她那里出来,味儿就不对了,笑就忍不住了,那一天,哥几个笑疯了——包括报销了“七匹狼”的那位,宝萍说“好好的人儿帅呆呆地,干嘛披个狼皮在身上?”宝萍还说,“你的酷跟红豆才是绝配,相思在身上,相思种心上。”那哥们从此真的就改了红豆,且一路穿下去,再也不肯换。
就这样,宝萍成了我的女朋友。
刚开始,还真没把她放在眼里,说句绝不能外传的大实话,离婚以后,我身边也不时会有一些女子,但是却是无法进入我的心里的。跟她们打交道的过程,我一直是在高处俯视着她们跟我交往,清醒而理智。
跟宝萍的交往慢慢竟显出不一样来。
我与女孩子们调笑,说“呀,今天越显水灵了!”“哈,越来越温柔了!”诸如此类,宝萍很在意,噘了嘴,不高兴,不理我。我居然就巴巴地跑了去找她,跟她解释,纠缠着,闹着,哄着,说着好话儿,直到她喜笑颜开我才会如释重负。真是邪门了。
不知不觉地,竟也收敛了许多,前妻的纵容给我惯了太多的毛病,竟也一点点地修剪除草,要不然,宝萍非得把我弄得焦头烂额不可,北大生的智商在这里半点儿也不管用——尽管她闹的时候,我也很清楚,只要是女人,醋劲儿到七老八十也不会改,她醋味儿越大,越说明她在意我,竟也有几分心喜在。但偏偏一看见她泫然欲泣柔肠寸断的模样,就觉得自个简直十恶不赦了,肯定是做了天大的错事,要不怎么会把顿不顿笑得花枝乱颤的人儿惹得涕泪涟涟?
如此反复,最后都是在我的百般求告万般甜言蜜语里,才得以笑靥重现。
至此,才发现,当初醉酒时的那哥们,简直是天才——可不,这不是犯贱是什么?
可是,我很快乐!非常非常之快乐!
哥几个也常催问,什么时候娶了宝萍?
其实,之于我,最终能不能收获暂且不论,只是这付出的过程于我就已经是了不起的事情了!
这段时间,见天价心神不定,琢磨着什么节日要送什么东东给宝萍,琢磨着周末要带她到哪里去她才心喜,琢磨今晚这顿她会喜欢吃什么,琢磨……反正可琢磨的事多了,在文件上签名时耳朵边竟然响起她皱了眉痛心疾首声音“好好儿的名字不写规整了,干嘛弄得凤爪似的?”就忍不住的想笑,有一天让那哥们发现了,他竟然说,大男人家家的,三十好几了,眼角眉梢一幅含春模样,多恶心!
自己回头想想,还真是,简直是无地自容了。
幸好,有宝萍,人家大马金刀地坐,翻着白眼给那哥们说,“去,倒杯茶来,听我给你一一道来!”怪哉,那哥们还真乖乖地捧了茶过来,一幅等着耳提面命的好模样,我心里头直打鼓,这家伙,向来促狭人的一把好手,这宝萍要是着了道儿,以后,我就被钉在那“耻辱桩”上了。
“听好了您哪,这只说明一个问题,他——在爱了!!好笑吗?有什么好笑,你试试看,倒是做个满面含春的模样儿出来给大伙儿瞧瞧啊?”满屋子鸦雀无声,一句话,每个人都触礁了,良久,掌声暴起。
那哥们的巴掌拍得最响。
掌声落处,大概是醒过来了,才发现自个搬了砖拍自个了,才晕头晕脑地来了一句,“恋爱是要影响工作的,他说的!”话音未落,暴笑声如潮涌动。这回轮到宝萍傻眼了,而我——晕菜了。
如今,细细地回想曾经的婚姻,亲友们无不看好说我们是郎才女才,郎貌女貌,全点齐了,为什么要分开。
跟宝萍相处以来,才发现,女人真的要是连醋都不吃,那还真就不是女人了,都不是女人了,你要男人怎么样去宠去爱?要是一个女人连醋都不吃,该怎么过那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的日子啊?生活无处不是戏,生活比戏还精彩,每一个精彩,都从吃酣演绎来的呢。
真的,北大高材生的高智商总结经验曰:娶个爱吃醋的女人回家吧!
2006年11月8日午后于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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