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妻听泉

海天一线

那眼山泉，曾是我们的精神伊甸园。

山泉位于谷底，三面环山，一条窄窄的河道蜿蜒曲折地载着清清的泉水一路欢歌流向远方。山泉常态恒有，无论春夏秋冬，四季涌出，四季流淌。冬天，大雪覆山冰雪连天，山泉却依旧细流不断。清晨几尺见方的泉中池水水雾弥漫，把四周勾画出一番玉树琼枝的美景。流出泉眼处的水渐渐结冰，俯身侧听，冰下的流水叮咚作响，曼妙悦耳。夏季燥热，走进山泉，凉气袭人，轻掬一口，清甜甘冽，沁骨入髓，通身畅快。泉边有三尺见方的青石，平滑如砥，石纹细细可数。侧卧石上，静观山泉涌出，细细沙粒随泉水轻轻浮起又倏然静落。泉边常有成双成对的小鸟前来饮水。怯怯的小鸟小心翼翼，警觉万分，一会看看我们，一会看看泉水，在泉边不远的地方焦急地蹦跳着。很快一只小鸟试探着蹦跳到泉边快速地低下头，随即小脑袋轻扬小嘴蠕动便急急地跳离泉边。反复几次，当确知我们无意加害它们时，小鸟便到泉中欢畅饮水。站立水中，梳理羽毛，尽享一番，便鸣叫几声飘然而去。

泉边清幽宜人，柔风微起，林间沙响。涓涓的流水，婉转的鸟鸣，畅快的心跳，交织成一曲舒缓而绝妙的小提琴协奏曲。品味清泉的甜美，聆听谷中天籁之音，幸福贮满了双眼，甜美洋溢在脸上。

妻问我，山泉何以长流不断。我指向四周的山坡，山坡林丰草盛，花树相间，芊芊莽莽的密林蓄养了水源，厚实的泥土饱含了水分，有了这些，泉水大旱之年不干涸，水涝之季不溢洪。山水相依，水秀山清。

当然，泉边记录了我们的爱情，构筑了我们的婚姻。久久地在外生活远离山泉，可心中总是挂念山泉，祈盼山泉永远长流。

与山泉久未谋面，听说山泉已干涸，愕然不已。疑虑潜生暗长，便与妻相约看山泉。一路上多彩的鹅卵石已不复存在，牛羊的足迹凌乱地布满河道，坑坑洼洼，残破不堪，有的地方被淘蚀成深深的大沟。我们披荆觅迹，挪石找泉，终没有找到山泉的影子。若不是孤然卧立的那块大青石，简直叫我们怀疑找错了地方。泉眼处衰草枯黄，沙石满地。与山泉相伴多年的大青石布满了一层灰白的鸟粪，青石下面附着的干枯苔藓随风剥落。

凄然立于石旁，山风猎猎，凛冽逼人。叮咚的泉水已是遥远的记忆，幸福地喝一口清泉之水，悠然地喜听小鸟的欢唱变成了奢望。坐泉边，看游云飘动，观小鸟泉边戏水，闻百花流香更是悠远的梦了。举目四望，昔日繁茂山林已被砍伐所剩无几。山坡裸露，黑石兀立，条条山沟任意宰割着原本起伏平坦的原始山貌了。妻问我何以如此，我无可奈何地告诉她，急功近利的人，只为眼前的利益便大肆毁林开荒。妻叹道愚昧的做法，毁坏的岂只是一眼山泉，而是整个生态环境啊！

天色已晚，山风减小，周围一片沉寂。唯有心泉在沉闷地跳动，这跳动的心泉叫我们深有所悟。

山泉长流源于茂密的山林厚实的泥土，一旦失去了这些就难有泉之名了，没有了泉便会山荒岭秃荒芜一片。二者相依，则有了山水之美。其实大自然的相存相依本是一种链条式的和谐，某个环节有了外界的破坏定然生出偏差甚至产生悲剧。由此我想到了爱情，想到了婚姻，想到了那些亵渎爱情在婚姻城堡里潇洒往来的人。经济体制的变革，商品大潮的冲击使得一些原本坚固的爱情大厦已是岌岌可危，原本厚实的婚姻堡垒也被冲撞得千疮百孔。地位改变了，经济富有了，思想也随之而变。忘却了艰苦创业，忘却了风雨同舟。以没有共同语言为借口，以情致意趣相异为托词，疏远了对方，厌倦了爱人。宣泄于酒中，寄托于舞池，在红颜知己蓝颜知己中寻找安慰释放感情。曾是海誓山盟的夫妻劳燕分飞，曾是信誓旦旦的恋人别离异处。在爱情港湾里，少了温馨停泊多了伤心起航；在婚姻城堡里，变换着不同的角色，有的人想进来，有的人想出去；在爱情的餐桌上，有人在打着感情的擦边球。以都市生活为自居的浪漫人似乎在引领着婚姻的大潮，熟人见面互相调侃的一句便是“怎么，还没离呢？”“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成了思想前卫者的口头禅。更有甚者，把“包二奶”“傍大款”演绎成了鼎新的话题。是顺应着观念的更新，还是在纵情思想裂变，已不是讨论的焦点。有人在体味着刺激，有人在导演着情变。游戏爱情，裂变婚姻的怪潮拍打着人们，叫人猝不提防。地位改变着人的情结，物欲左右着人的思想，爱情婚姻在地位物欲面前大大地打了折扣。为了金钱与物欲拍卖着肉体出卖着灵魂，为了地位与声望在亵渎着爱情玩弄着婚姻。移情别恋的人啊，究竟体验到了多少欢愉承载了多少悲愁？

泉水叮咚是自然之美，忠贞爱情是纯洁之美。山林厚土能使清泉长流，昼夜不息。那么怎么让爱情之树常青，让婚姻之花弥久芳香呢？扣问心泉，最好的办法就是用心泉之水来浇灌。不被物惑，不为情迷，贫贱不移，富贵不淫。让心泉之水洗去婚姻的疲惫，让心泉之声奏出最和谐最纯美的旋律。惟其如此，方能相爱一生白首一世。

听泉不只是留恋自然之景，听心泉的和谐跳动定能知道如何保鲜爱情呵护婚姻，如何去珍爱今后的生活。做到不为山泉已枯而忧，尽为心泉长流而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