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帆升
一棵浑身饱经沧桑的树,引起我的注目。引发我打听它的名字,它的出处。原来,它像我这等山里人一样,是深山里一介草民,却不知哪天被人发现,离开固守的寂寞移植到闹市。
它的美丽令人叹服,它的沧桑令人幽思,它的风骨撩人情怀。然而给许多人展示一份生命本真的美,添加了它十倍于往的痛苦。
人有时想离开生养它的土地,竟到了孤注一掷的程度,成则衣锦还乡,败到颓废黯然。其实,谁也无法一辈子斩断故土情结。飘泊在外,有哪夜不梦回故乡,有哪年不在几个节日里思乡情急,泪眼模糊?
刺槐却不同,它是被人选拨去的,这并非它所愿。被连根挖起,伤筋伤骨的痛,只有土地母亲知道,也只有土地会怜悯。挖起后周身还缠满稻草,被锯掉的裸枝还要裹上塑模,活脱脱一个工伤事故的人,打着绷带,上着假肢林。它的天性被截去了,它的魅力被拆卸了,它的生机也大打折扣。处于手术肢解后的生命,需要一段高级护理,才能使之真正走向新生,适应新的环境。
山里的资源,城里紧缺;山里的宝贝,城里人可爱;城里的生活,山里人羡慕;城里的物质,山里人追求。于是刺槐成了某种物物交换的东西,山里人城里人各得其所。
该有一个世纪了吧?
一根刺槐,通常要若干年,才能才成姆指粗,而眼前这被移植的刺槐,竟然长到了两尺多围,茁壮得几成栋梁之材,只是它没用到建桥盖房之上,倒成了如盆景般的欣赏物。
曾经在那一个世纪的偏僻处,不染一丝尘埃,天然生,天然香,天然一段优美身姿,天然地与小雀的音乐、溪流的舞蹈、百兽的嬉戏为伍。那是一种生命本真的和谐,本着的美,本真的活力。在城里大势营造花园绿地的运动中,它成了一个牺牲品,被出卖,被分解,被颠压。这一切,只为城里人羡慕的那片久违的绿,那种人为的环境,那份小区的风景。然而,一切并非情愿,一切又是那样毫无余地,不可逆转。城市在包围山村,现代生活在吞噬自然资源与美景,人类其实是在损坏自己赖以生存的自然环境。
对于刺槐来说,物有所值,亦有所失。撑起一方美景,必会引来疾妒的目光。强抑一份执着的爱,没了自如的思想。哪块黄土不养人,哪片山水不厚汝?
美来自浑身伤痕,魅力源于遍体沧桑。或许生活的周折更令人增添一份别样情。
本文已被编辑[静韵随风]于2006-11-10 16:37:15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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