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在洞庭湖的芦苇丛中慢慢地隐去,当芦花开始飞扬的时候。记得《诗经研究》导师曾经对我说,站在洞庭大桥上看那千里苇场,自然会想起《蒹葭》一诗,迎着秋风,吟之咏之,快炙人口之时,仿佛感觉到这秋水伊人就在洞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国风幽远如是,醉杀洞庭深秋。窈窕淑女,君之好逑,千古传诵之声朗朗,致使历代骚人钟情如此,溯游从之,溯洄从之,茫茫然湖滨远处,渺渺然芦苇丛中,碧波中央。秋风撩起世人醉,细雨无声润春芽,当真如是么?
其实洞庭湖区,千里苇场,是迁客骚人的长诗短句之地,是战争年代的青纱屏帐,是和平时期的富饶之乡。春来发芽,秋来出荻,浑身散发着妩媚芬芳的芦苇,骨子里肠子里都透出灵气。世人应醉如是,你信么?
当三月春浓,嫩芽儿挤破地皮之时,湖区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不是锄草,不是施肥,更不是浇水,只为间苗。“好事”的人们,把那挤得透不出气的春芛儿疏密有至地摆弄着,密者间之而不弃之,相反,湖区人把这些间下来的春苗芽儿,就象制作春茶一样,也象当年朱皇帝元璋把讨饭要来的吃不完的剩饭塞在芦席里,并非人为地制作成鲜美可口的“霉豆渣”佳肴一样,通过沥水消毒而藏之,竟成为一道鲜嫩可口的湖区特色菜——芦苇笋!湖区人与山区人同样实在,肯动头脑,制作的芦苇笋竟然比山笋灌头更清香可口!如今这世道,出人意料者太多。谁曾想到这多余的间苗儿,竟然会成为餐桌上不可多得的而且是十分珍贵的一道美味!当初湖区人一心想作把成材的芦苇送进造纸厂换成人民币的时候,做梦也不曾想到这间苗儿竟比那高杆芦苇更娇气富贵,更有钱景。
芦苇浑身是宝。你看这间苗得来的芦苇笋,开始时,仅供农人有意无意权作鱼肉而省下几个血汗钱的盘中菜肴,他们心想这不可与山珍海味比美的一株野草,是万不可登大雅之堂的。大凡名者而劣之,不名者自得之。时间流逝的时候,采风的迁客骚人、视察民情的达官贵人却美而誉之,推而荐之,招惹得全国各地宾馆饭店,争而夺之,深受顾客睛睐。那些大片大片一望无际的长大成材的芦苇,则是这个星球上用来造纸的最佳原料,只可惜当年蔡伦不曾到过这洞庭湖区,要不然,当初造纸就不是树皮之类了。芦苇长成之际,正值秋高气爽之时,片片风情,尾尾芦花,把整个洞庭之滨打扮得婀娜多姿,分外妖娆。这芦花不仅是妆扮洞庭秋色的花神,而且还可以通过采集后作一种十分柔软的枕芯,是一曲诱人入梦的儿歌。
谦慎的洞庭芦苇,并不满足如此功劳,生于沙洲,长于洞庭的年年代代的儿孙们,不甘就此为世人口中食,笔下纸,枕中情。忧为天下,乐为天下,在让世人喷着酒香枕着花之梦编造人间奇迹的时候,它竟然以其伟岸的身躯迎接那八方汇于洞庭的夏洪秋汛,筑成一道坚不可摧的防洪大堤,确保着八百里洞庭湖人的生命财产的安全和丰盈富饶的美丽。
枕着芦花枕头儿作一个花好月圆的美梦,铺开宣纸写一幅盈联庆贺小康生活的繁荣昌盛,开一袋芦苇笋端上饭桌,开胃畅脾,强身健体,陶醉如是人生,还有何羡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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