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花怒放后的坠落

——评电影《孔雀》中姐姐的命运

晴朗的天空下，白衣黑裙的姐姐一边扶着自行车，一边仰望着朵朵棉花似的降落伞幽雅地落下，蓝蓝的天空下，有风拂过无垠的田野，一种想飞的梦想涌动了姐姐沉寂的心，但在那个窒息的年代，梦想终只不过是梦想，如同那个年代一样在时间的流逝中无声无息地划落。

姐姐生活在中国70年代北方平原的小镇上。影片是从“一家人在过道里吃饭”的场景开始的，一家五口挤在过道里小矮桌上吃饭，没有任何语言交流，突然楼下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年幼好奇的弟弟随着邻居要跑出去看，结果被父亲吼了回来，只好乖乖地回到位子上继续安静地吃饭。影片隐喻很明确，这是一个“父权”压制的家庭（当然影片中更能表现这一点是母亲这一角色），姐姐在这种个人自由的极度匮乏家庭成长，环境让她学会了沉默，就像邻居对弟弟的评价“沉默的像个影子”。

“父权”在这个家里不仅意味着姐弟两人要绝对的服从，还意味着父亲对子女“爱的丧失”，这种“丧失”一方面来源于家庭的死寂，另一方面来自于父母对哥哥严重的偏爱，直接的后果造成了姐姐在成长过程中有一种不得爱的疼痛。这种疼痛引发了她主动去找“干爸”，这也让姐姐不断地抗争，希望选择过自己的生活，有强烈地表达着自我意识，试图解放被“父权”的桎梏，重建自身的价值和意义的需求。

但是，一个人梦想的支撑并不是靠个体来完成的，在她的周围有着太多的世俗嘲弄，死寂的“父权”压制着她，让她深在其中而极度自由匮乏。

尽管如此，姐姐还是很努力地做出抗争。首先是在工作的选择上，母亲费了好大劲给她找了一份托儿所的工作，但姐姐在“失神”中把它丢弃了，可能潜意识中她根本就不想要着份工作。也许这算她第一次反抗家庭的成功。

其次是“伞兵”事件，“伞兵”的出现，让年轻的欲望和理想，被从天而降巨大飘逸的象征自由的“降落伞”从觉醒的自我意识中引发出来。那个有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的年轻军官也让她对异性产生了最初的好感。当她意识到自己无时不困于死寂的家庭包围中时，带着对梦想的追求和年轻军官的好感，她偷走了家中仅有的一些钱，想通过“贿赂”的方式走进军官的生活，然而，当她看到军官和其他女子纠缠时，她又决然离去。当载着新兵的军车渐行渐远时，她的梦想在一点点的撕破。

回到家中，她开始绝食，绝望地如同窗外的一无所有的天空，此时父亲像对待犯人一样把食物强行塞到姐姐嘴里，不仅如此，全家都粗暴地配合着父亲这一行动。影片随着姐姐飞快地蹬着缝纫机又是一转，我原本想姐姐又回到了那个甘心沉寂的世界中，但让许多观众很惊讶的是，姐姐骑着自行车带着自己缝制的“降落伞”在穷巷陋道上飞奔起来，双手不断的高举带来的阵阵欢呼，那是一种青春生命自然的释放，不带任何粉饰，也是姐姐成长中由衷的欢乐。然而世俗的环境嘲弄着她的梦想，母亲在众人怪异的目光中几近歇斯底里地把她连同飞扬的“降落伞”拽到在地，梦想的翅膀随之断落。

再着是找“干爸”事件，熟悉的手风琴唤起了姐姐对昔日音乐的向往，也唤起了姐姐对美好“父爱”的强烈追求。她曾经对第第说：“他们从不对我们好，可是终究会有别的对我们好的人。”为了赢得“干爸”的同情和关心，她甚至采用极端的“自残”方式。这种极端的个人化方式也含蓄地表达了姐姐对“父权”的否定，同时也暗含了对自己身份的某种程度上的“恢复”。在结识“干爸”的过程中，出现了“跳朝鲜舞”这样难得的温馨画面，但仅仅片刻随着门口人怪异的目光戛然而止。姐姐也因为此事遭到毒打，之后周围冷漠的人群的离去，姐姐像从未发生此事一样继续工作，深深的失落不言而喻。

如果说上述事件是姐姐在“个人自由”极度匮乏的情况下的抗争，那么姐姐的“身体交换”则呈现出一定的主动性。很值得一提的是这种“身体交换”没有一个是建立在爱情的基础上，表面上，和果子的交换为的是拿回自己的“降落伞”和“为哥哥不受欺负“，和司机的交换是为了改变自己的工作环境。在这里身体只是一件工具，没有任何贞操观念，这在中国保守的70年代是很难想像的。实质上这是种极端的方式是对“父权”的彻底否定，用女性的身体来完成自我价值的实现。从姐姐的婚后生活来看，这种做法是没有任何幸福可言的。

姐姐青春的岁月在不断的抗争中慢慢逝去，几度尝试后坠落让她最终又回到那个沉寂的家，一切沦于平淡，电视中的美丽爱情也丝毫不能心中产生任何波动。那个晴朗的上午，姐姐同弟弟一起去买菜，蓦然间看到了那个曾经给自己带来最初梦想和美好感情的军官。“我刚才还给我弟弟说你会一直爱着我！”“你，你贵姓？”姐姐转身离去，对她弟弟说：“他说他一直爱着我！”“别骗人了，孩子都恁大了！”弟弟说。挑西红柿的刹那间，姐姐再也承受不住的无声痛哭起来，支撑多年的理想像玻璃般哗啦啦破碎在正午的阳光里，闪着冷峻寒光的碎屑锐利地切割着受伤的心灵，百转千回柔肠寸断的青春彻底地萎谢在一地的红绿灿烂中。

姐姐不断抗争，希望选择过自己的生活，强烈地表达着自我意识，试图解放被“父权”的桎梏，重建自身的价值和意义的需求。她没有遇上孔雀开屏，但努力过，在那个令人窒息的年代，这朵伤花曾怒放过，悲壮地闪着生命的火花。

———谨此献给曾经怒放过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