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寨　之　思

孔帆升

一

团队是是先看了黄龙，再去九寨沟的。

一路荒无人烟。从川主寺到沟口，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沿途并无村落，只有零星几头耗牛，在凄凉的山坡与湿地上啃草。望不尽远处绵延的大山，冷寂的草原。看不过眼前是裸露的地表，光秃的山岭。

地壳运动留下的疤痕，人为砍伐留下创伤，形成了一系列令常人难以居住的环境。譬如寸草不生，譬如饮水困难，和广种薄收无收。若不知道要去的地方有闻名世界的风景，谁能相信荒凉冷寂的尽头会是绝妙的天堂。那么多的人趋之若骛去九寨，不是为他的原始，不是为它的荒芜，不是为他的无与伦比的沉寂，又是什么？

花上数千元，几个月的薪水，行程千里，吃了不少劳顿之苦，来到中国腹地，除了猎奇，真不知还有什么？

每天数万人乘着车，在山里穿沟里过，往四川西北部不断地深入，再深入，却原来只为触及一处蛮荒之所。

二

有人把九寨沟风景视为“视觉的盛宴”。

过惯城市生活，习惯了文化科技发展的魅力，惊叹世界巨变，突然就想去一处原始的、自然的、远离现代的山沟。

如同富了的人们，每天山珍海味，总想换换口味，到村里品尝农家野菜。

那么这九寨之行，就是一次回归自然的野炊。

三

一过九道拐，美景就不远了，翠海、叠瀑、彩林、羌情无一不悦人耳目。

无疑，九寨水是灵的，山是那样的葱绿，加上雪水的滋润，自然锦上添花，美不胜收。集中世界顶级画家，用尽丹青，吸取古今名画家技艺之髓，怕也是难描其自然神韵、意蕴、生机、梦幻、迷离、跌宕、耸危、玉洁。

见到九寨沟，几天的长途跋涉，吃不好睡不足的苦累疲惫，顿然化作无限的愉悦、惊奇与欣喜。从这个角度看，九寨沟，无疑是荡涤心灵的温泉。我们就如神话传说中的喇嘛，饮了犀牛海的水而百病全无一样。来到童话世界，拾一份久违的纯真，淡化日益薰染的功利，身心得到漂泊透析，不是万幸？

客卧宾馆，聆听沟水涛涛，万物灵长在深夜里才真正视山水为神圣，为主宰。这不息的山水流转，就如母亲在婴儿旁边吟着催眠曲，替你驱走干扰。

四

不过看了“树在水中生，水在林间流，此处非仙景，人在画中游”，仍然有几分遗憾。老虎海无老虎，犀牛海无犀牛，熊猫海无熊猫，天鹅海里无天鹅。海里少鱼也配叫海，怎不叫池？

此处山水风光引无数英雄竟折腰。人多了，什么动物都吓跑了。飞机在天上轰鸣，人类在林间呐喊，有的人吼声如狼似虎，使虎狼变成了胆小人，难怪人多的地方绝无鸟语农香。

人类以自然主宰之态肆意而为，若干年后，原始也会淡薄，风景也会残败，骄傲会变遗憾，热闹复归沉寂。人类吵醒了自然，物种无奈逃遁消失，朋友越来越少的宇宙，还有什么美景可言，什么视觉盛宴可品？

五

我有意识地离开了旅游团队。独步林间小道，幸遇草丛边有翠鸟稍无声息地跳动，不远处有孤鸟在轻啼，三三俩俩地有几声鸟和鸣。

人静时，独处处，才能聆听和见闻自然界和谐的乐章。静，是增加意境的最好方式。而热闹只有几张“到此一游”的观光照。因而人多的地方没风景，只有热闹。

乘车下沟，路上突然有松鼠狼窜横过公路，司机立即紧急刹车。

扎西德勒，师傅。

六

几百年几千年乃至几万年的沧桑巨变，铸造了悲剧的美，沧桑的美，经典的美。

冰川运动创峡谷，冰碛物滞留谷口，形成堤埂，阻塞流水而形成堰塞湖；地震等因素引起岩壁崩塌、滑落，加上泥石流堆积和石灰岩溶蚀，钙华沉积等多种地质作用，导致沟谷群湖产生，叠添越堤飞去。树正群海正是山崩滑坡和生物岩溶作用造成的。

七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此处可见一斑。我们坐在车上，完全如坐在飞机上一样。公路下是悬崖绝壁，脚下是不绝的岷江水向前流淌，两面光秃秃的大山上，有村寨呆在那里，不知山民怎能靠那环境能繁衍生息。

一车人只有晕眩，恐怖，心悬着放不下，俨然随时会车坠山谷，人车分尸。高空坠下，怎有生还？而司机把大巴开得虎虎生风，一幅精神抖擞的样子，不断地超车，还为别的车不让路差点相撞而骂人。

还好，一路玩的是刺激，多亏了司机的好精神好车技。

八

导游说，朱容基总理视察阿坝州时，看到红军长征经过的栈道，见了光秃秃无植被的大山，很痛心，便要求当地搞“天保工程”，栽上树木，结果收效几乎为零。树栽上又死了，因为那里确实缺水、缺土，尽是沙石，一块块碎裂的大小石头，山脚至山顶垒成一座座盆瘠的恶障。观观唯有沧桑，唯有苍凉，唯有悲戚，怪不得有“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

你看那地震形成的峭壁，植被严重破坏而形成的泥石流，沿江采矿而造成的废渣，雨水一冲，一览无余地倾入岷江，所以岷江水整年是浑浊的。羌民，一个多么顽强的民族。生活在石头垒的房里，走的石头路，耕的贫瘠地。出门即是山，举步就防跌。山外东西难运进，山里亦无多少特产可运出。低等的自活自足，仍然保留了羌风羌情，仍然走出了不少艺术家，走出了不少外出务工经商的人。

服！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