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时光倒流回去,有些事情就不会是原来那样的,在我种种唯一敲定的选择里,有一些或许就不会成为遗憾。人生若长梦,梦里的我有着件件可数的欢欣,也次第领受了痛苦的滋味,彷徨忧思里谜般的苦寂。原疑这肉体的我,乃一具滚在这茫茫尘世上的皮囊,单有着被叫着欲望的本能,这就是以前一部分的自我,和动物植物们是浑然一体的。
回忆总是星星点点的,象年老的人脸上的暗斑,青春少女们隔夜就现的青春痘,并不指望给人一个惊奇的效果。往前,多少年多少月的沉积,有些珍珠在发亮,有些烂果子在发霉,而我就象个南来北往的夜行货车,在各种可疑的路面上以匀速行进。
中年人了,我已是中年,回忆压阵而来,而我的骨头已听得到嘎吱响,象一个滑稽的信号,又象这夜行货车机器故障所发的警示。是啊!妻子来了,女儿来了,母亲也来了,我的爱来了,我的未来来了,我的童年也来了,整个生命的厚度此刻在我的生活里加速地淀着,有重量,有温度,象是午后的森林,有玫瑰花的清香,有清澈欢快的溪流,有年轮里转着故事的老树,而曾经以往,动物植物们,似已和我分别了。
最精彩丰富的人生也要和单调抽象的时间为伴,被它贯串,不然,我们的一切将成为永恒的迷雾,我们心中的语言也将不成句,难成章。孔夫子之逝者如斯乎,似可确证时间的飘羁难留,一去不返的神秘。是时间做成我的现状,迷雾般的过去,使语言苍白,我们的思绪又能从已逝的时光里打捞些什么,重造一些什么,而不会忽略,不会遗漏,重现珍贵的自我经历,刹那间渡回我们,还原最初的清晨的阳光,夏日的树荫,厚厚的积雪,炊烟里的田疇,那些熟悉和陌生的面孔。
假如活着的记忆件件有着清晰的线条,迷宫里的门全有着门牌号,就象学富五车的历史学家成柜成橱的笔记,条条疑问皆有着追索的路径,那我们比现在要活得更加沉重,谁也会不殚烦过于理性的活着,我们的心魂里淌着忘河之水,这是我们幸福的重要原因之一。
回忆是可怕的,比想象尤过之,它给我的沉重感胜过其它一切,所以,我不爱回忆,宁愿想象,不知为什么。回忆象个杂货铺,而想象是个迷宫,迷宫里有我既熟悉又不熟悉的向往的东西,它们能直接走到我的笔端,而我的回忆,却使语言失去了真实感,或者说,我的语言贴近不了回忆那特有的真实。而别人的回忆,我认为都是想象,我强烈的这样认为。
如果时光倒流回去,我还是那个我吗?也许是吧,也许又不是。好在时光不会倒流,我站在桥上可以回望,而那座桥,此时此刻,我可以自由的呼吸和思考,在桥上徘徊,自言自语并和你见面。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11-9 6:23:42修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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