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花儿会飞
caigou /文
[散文式样的小说]
“树阴下放着一卷诗章,
一瓶葡萄美酒,一点干糖,
有你在这荒原中陪我欢歌--
荒原啊便是天堂。。”
——题记
典典是我在大学毕业那年认识的女人。她在我实习的单位工作。因为我觉得她高傲高贵,和白领的庄重不同,松散而短的头发,浅色调的服饰,有一股艺术的味道。象个藏在油画里的人。不可能接近也没有和你相似的话题。再靠近,她会觉得你有不良动机。鄙夷和只有表情的愤怒。
我总是西装革履的,严实得不让身体透进一丝空气。只有进出公司的时候我才这样,出门便换上公司的工人装。唯一一套体面的西服才配得上公司高贵的装潢,何况如云的美女从大门处进进出出,我经过的大门,我是单身。
那些光鲜的女人,轻视的欢笑。我的领带有红色大花的,紫色碎花的,有细格的,有英文的。。每每她们走过,用手整理那些一天一换的领带,拘谨的低头。我在每一天应该微笑的时候却满脸涨红,表情僵硬·
但是典典,她说,你这样很好,请多点自信,你的领带总是很漂亮。
看着眼前这个女人亲切的神情。我慌张又委屈,我说我只有这么一套,你是同情我们吧。我说的时候看了一眼旁边和我一同走进公司的同学。手中货物的清单飘在地上,我走过去,什么也没发现。身后响起急切的脚步,一阵香水的味道,接着腋下被人塞了样东西。她加快步伐的小跑进电梯里了。我的心被麻醉,被一种低度的葡萄酒。
但是我说,下次别再轻视我们了,我的自尊所剩无多。电梯的门已经关上。不锈钢里印出我们的模样。
<二>
九七年,离我毕业还有两年。
化工3班的一个女孩子经常来我寝室缠我,要我陪她周末逛街,要么我藏在床底的臭袜子和床上的被褥她得拿去洗。最反感人家夺去我体验生活的唯一途径。看得出她家境好,市面上流行什么她穿什么。她觉得帮我洗衣被是我馈赠给她的折磨,我会心软。的确也是,勤工俭学习惯了。恨不得在别人休息的时候帮别的男生洗衣服,只要给钱,而且不离开宿舍,也不被人发现。
走在街上,她的手机时不时鸟鸣几声,她会给我看,一些在她教室门前拦她给她送鲜花的男士,信息约她去吃饭,某某游乐场,还有某某商店里又热买的裙。我加速走到前面去,手机被折磨得吱吱作响,在我的身后。
已经快两个月没有陪着她麻木的逛街了。偶有一天,发现床单被撕得象藩条一样,袜子许多双许多洞,室友说,她走了,彻底放弃你了。枕头边崭新的被单和袜装在塑料袋里面,并从中间飘出一小纸条,写着,帆,你的袜子好臭,你好臭。后面一卡通图象,一个红色刺眼的叉叉,去死吧。看着好象散发着她常用香水味道的,新的补偿品,我的脸上浮现起象囚犯从牢笼里走出来时的灿烂的微笑。
<三>
典典走路的时候没有很响的马蹄铁的声音。穿着坡跟或者运动系列。在公司外面的步行街上,我看见她时,原以为怯怯的还可以跟她说一声谢谢,她却是和不相识的人那样,你找我有事吗?我只有突兀的站在那里,张嘴结舌,看着她消失在她的,街道和油画里去。
后来还是那条街上,她提着很多东西,行走都有些困难。走上前去,我知道招呼她以后再帮她,反而会遭到拒绝。于是象光天化日下的窃匪,硬硬的从她的怀里夺过一大半,她看我的时候,我咧了一下嘴,表示善意。她便有些顺从的将负担全塞在我怀中,会心的微笑,原本我没打算领略她的笑貌,却在她好象凝固的,连空气都会为之停止运动的笑靥里,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无限的扩大,粉碎,弥散。
典典找到我住的地方。那个出租的黑暗的房子,说,你工作很卖力,很出色,很累,衣服我带走了,洗衣机洗,放心,不会伤到我的手。我又看见她的手,十指纤长,光亮无瑕。我想夺过来,却双手嵌在她的手腕,很顺滑的被摆脱掉,一丝温度都没有感受到的,被摆脱在空气里。我的,唯一的西服也被她拿走。。我只记得我笑了,典典,其实我每天都在期待你的出现啊。从此,我很少休假,她,也是,忙着从不规整的红砖小道上,带走我的衣衫。
<四>
我终于毕业了。我在典典的帮助下进步很快,我学会了选择公司而不是公司来选择我。或者因为有她,我留在实习的公司。典典原来是学美术出生,原来一开始给我的感觉没有错误,她有艺术的天份,象自由女神那样的她,怎么会把平庸的凡人放在眼里,而我幸运的成为山姆大叔。
陪她郊游是我这生最快乐的。从白天到晚上,从晚上到天明。繁星漫天,草地散发出浓浓的清新味道,萤火虫在周围为我们的梦想和交流点灯。那个晚上她画了幅水彩,模糊中间,一个背影和一个正面的女生。典典说,这是一个旋转的天地,你围着我你为着我,我围着你我为着你,从两个不同的世界聚在萤火虫的灯下,喝葡萄酒,品干糖,学着卡夫卡的摸样。我听着,泪眼朦胧,拉着她长长的袖摆,擦拭着眼眶和额头的露水。她突然停顿下来,象画里那样,从我的背后抱紧我,令我窒息。不,是因为我太激动才窒息的。耳边,柔柔的象面团一样的东西,贴着我的皮肤呼吸。能不能对我好一点,不要对学长的那种尊敬。典典会和宿命中的女人那样,把玩腻的游戏施舍在我的身上吗?我尽力挣脱出来,来得太快了,我并不相信这是真实,你还不了解我,不了解我的贫穷。
我至今还后悔我当晚我说的话。那么崇高的幼稚。
我象在她的胸口扎了一刀,她,我的典典在夜的草地上疯跑。跟在后面,草原上的非洲豹追赶猎物,全无信心能够追赶到。
典典走了。随她的策划部长去了日本。那个日本人,狗日的日本人。
<五>
典典走了以后,公司再高贵的装潢,也陪不了我再穿上那套给我颜面的西服。门口的美女依旧如云,我因为不穿西服再见不到我变化着的领带。红色大花的,紫色碎花的,细格的,我却没有找到那条蓝底白色英文的。
我曾在那条熟悉得伤感的步行街,象某一天我遇见典典那样,伸着双臂,迎接典典推给我的负担,和凝固的微笑。但我没有遇见典典,象她的人都没有。
这样过了数月,我知道这个故事该结束了。和当初化工3班的女生那样从我生活里,典典走丢。
那条英文的领带莫名的消失了,那是典典缺如的痕迹。
生活继续,我努力的工作,灯红酒绿离我那么近,又那么远,我又努力的拒绝浮华,下班回家,在电脑边写我的浮生。
<六>
我学会了抽烟。典典讨厌抽烟的男人。有一天,从工作室出来,在临街的一角,靠在墙上,左脚搭在右脚上。恨恨抽着,恨恨吐纳。街上,一个系着领带的老土和一个华贵的美女往公司的门口而去。我在烟雾缭绕中睁开眼,那是化工3班的她。那是一年后。
我使劲的喊,她,她。。我已经不记得她的名字了。
他们已经走进电梯了,我在不锈钢的光亮镜面里使劲的跑。我站在那里使劲的跺脚。有些失望,此时我看见电梯的夹缝里四根雪白细长的指头。电梯没有走,他们站在电梯的灯光里。
你还好吗?很熟悉。那个浅头发的老土在问我,她打着有一串英文字母的领带。原来是个假小子,原来是我的典典。。。
<七>
化工3班的女人是那个狗日的日本人的妻子,我的典典,和我,在日本人妻子的老爸的公司里工作。
帆,我把她交给你,现在已经不是大专美术班的她了。
我记得,我还是大本,原地踏步的大本,在原地等她,我的亲爱的典典。
本文已被编辑[悠然一生]于2006-11-9 8:20:11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才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