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萧笑的时候我刚上初二，他半路转到我们班，高高的，冷冷的样子。

初二，所有的一切还都懵懵懂懂，小孩子只知道跟自己喜欢的朋友玩儿，却总是忘记有人会孤独的坐在墙边。一个人，无语的呆着。

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有意无意的关注着他。也许命中注定会是朋友吧，尽管他一直是个沉默的人，他还是成为了我的死党之一。我的朋友们也都跟他渐渐熟了，也都很痛快的接受了他。这些朋友都是从幼儿园开始玩到大的，无话不谈。萧笑开始时显得有些不合群，但人与人之间总是潜移默化吧，他也变得爱笑起来。他笑起来很阳光很好看，剑眉微微上挑，露出白白的一排牙齿，还有一颗小虎牙调皮的外露着。

每天我走进教室都能见到那个熟悉的笑。我承认他长得挺帅，个子比一般男生都要高些，五官透着一股阳刚之气。但因为是死党，没有很注意过他的外表，所以我便也一直等到有许多女生开始关注他起才仔细想了想，哦，他是挺帅的。

就这样一路玩到初三下半学期。有一天他突然自习课传我一张纸条，很乱的涂着几个字：如果我说我喜欢你，你会怎样？

我楞楞的拿着纸条，天啊天啊，他是哥儿们，是死党，是最好的朋友，我该怎么办？

出乎我自己的镇静，我竟然写了回语：我会说谢谢。因为我们是朋友。

我不能说我不喜欢他，但这种喜欢，只限于朋友之间。是那种很纯粹的友谊。如果真的要超越些什么，也只不过是极为好的朋友之间的喜欢。我不喜欢死党把我看作一个彻头彻尾的女生。

他沉默了，有一个星期没跟我讲一句话。

我想也许过了这段时间就会好些，让大家都先静静吧。这个星期我出奇的忙，忙英语演讲比赛，忙主持歌咏比赛，忙出橱窗涂鸦板。

当这个星期最后一件事结束的时候，我抱着书包从学校后花园的小路回家。凉亭里有人。视线拉近，是他，萧笑。竟然坐在凉亭里抽烟！他剧烈的咳嗽着，我注意到他头上的血迹。他跟别人打架了，那种疲惫和桀骜的表情是我从没有见过的，原来一个星期，可以改变一个人。

我逃开了。不知道是在躲他，还是在躲我那句话对他的伤害。

我们真的只是朋友。好朋友。

后来听塔塔说，因为一个男生说我英语演讲比赛拿第一是偶然，萧笑很生气，跟他打了起来。

再后来，我们都发现他开始抽烟、喝酒、打架、逃课……他的成绩却一如既往的好，所以老师家长也只把听到的这些他的种种行为当作传闻。

我想，真的是因为我，不然他不会这个样子。

朋友们一个个疏远了他，说他是垃圾。

我没有。

我还仍旧当着什么都没有发生，像原来那样跟他开玩笑，有了好吃的记得留给他一些。他的确做了太多让我感动的事，可我不喜欢没有结果的东西，我们没有可能，所以我一直很理智。

他装着很冷漠的问过我，你干吗还理我这个垃圾。

因为我知道，在这个年龄里，会去吸烟喝酒的孩子都是心灵受过重创的，他们极力想掩盖自己的孤独、恐慌和无奈，于是做这样并不可取的事。他们不是坏孩子。我们都是好孩子。

流浪在这个总是让人失望的年代，我们都不知所措。

初中毕业，萧笑又一次问我那个让我有些头痛的问题，他说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反问他，你是希望我们做绝对不可能有结果的lover还是一生一世的朋友？

他走开了。第二天毕业典礼，他送我一个挂坠，黑油绳上一个大大的指环，用藏语刻着“扎西得勒”，吉祥如意。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我选第二者，做一生一世的朋友。

高中，奇迹般，本没有可能考到一所学校的我们考到了一起。校门口，熟悉的笑容，深褐色的眸。我们有一个约定，高考完一起去丽江，寻找那座可以保佑朋友三生三世的灯塔。

这是一个约定。

高一我在文学社，用夏夏的名字不断的发文章，然后出现一个人的文章，署名目目，偶尔会走进我的视线。我知道是萧笑。他曾经说过，夏夏，你把“夏”里面的“目”取出来，上面两笔和下面几笔拼在一起像“友”，目目和夏夏是朋友。但谁也没有想过高二我离开了，转入一个陌生的城市开始新的生活。我本来想要忘记过去的一切，可我没有办法忘掉萧笑。

毕竟，他是在我心里占最大分量的朋友。

后来，遇到并熟识了伟，那个许多行为都和萧笑相象的孩子。他们甚至都是天秤座。他们其实又是不一样的。

因为谁都无法替代谁。他们都是我的生命里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人。

但我没有想到我会和萧笑真正的彻底的说再见。

17号晚上我收到一封邮件，塔塔的。

触目惊心的两行字：夏夏，萧笑死了。带耳机骑快车过马路被卡车撞了，没有抢救过来。

我当时大脑“轰”的一下没有反应，只是麻利的删掉了那封邮件。我按的是“永久删除”，我告诉自己这只是个疯狂的过分的恶作剧。

第二天中午妈妈打电话来，当说的我神经就要麻木的的时候，她突然插了一句，哎对了夏夏，你们原来那个叫萧笑的男生被车撞死了。哎，17、18岁的生命啊……

后面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见了。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妈妈无意的一句话，证实了那天晚上塔塔的邮件写得是真的。他真的死了，死了，死了。

这么早，这么突然，这么……

晚上我跑到宿舍的顶楼，顺着梯子爬到了最高的地方。顶楼的风把我的心吹碎了。我却没有知觉，强烈的想大哭一场，却怎样也哭不出来，甚至没有一滴眼泪。这是痛苦的最高境界吗？

远处有一座灯塔，亮光一闪一闪的，总感觉萧笑在对我笑，说夏夏你看你看，我的文章也发表了。

离开的时候，他带着耳机，会不会是在听那首光良的《约定》？！

那个破灭的约定，碎了，跟着他一起离开。

过去的一切一切迷失在风里，无涯荒野，没有了踪迹。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不可以主宰自己的生命？！

我俯身看下面，有些眩晕，我在想飞下去会是什么感觉。死了的人，痛苦吗？

没有想到，竟会碰到伟，也如果不是他的突然出现，我不知道自己会做些什么。我会跳下去吗？

我只想过关于死的一切，而萧笑，却做了。

我本是不相信灵魂的，但现在我必须相信，无涯荒野里，他的灵魂会孤单吗？

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他一句话——你一定要好好的。

本文已被编辑[薄云残雪]于2006-11-9 6:44:46修改过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