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小时候起,居室就不宽敞。妈妈不在身边，与父亲住在一起，那时的两人世界还是满宽敞的，人均是12平米。爸爸工厂在市郊，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家里经常只是我一人，空空的房间还是让人有些胆怯。睡前总要去各个角落细细地检查一遍方能安心睡觉。在孩子的眼睛里大和空是一种恐惧，希望我的四周是紧紧地包裹着，像还是在妈妈的子[gong]里那样才温暖、安全。
童年过去了，长大成人了，房子依旧还是那一间。
男人有性，必要繁衍。女人有性，定要交媾。结婚就在一间房里，一切没有秘密而言。房间用家具隔成了两间，一边是爸爸，一边是我们。飞翔总要拍打翅膀，空气里传导着爱的气息，轻一点再轻一点，那床还是发出“吱吱”的声响。真不知道那边一个男人是否睡着了？羞愧总让一种爱不能高高地飞起。
计划经济时代，房子是组织上分配。我找到单位领导，向他们反映自己的困难，领导把双手一摊，苦经说的比我还多。他说的一点没有错！后来我参加了单位分房工作，让我看清楚了什么才叫拥挤？许多人都在2·5平米以下,几口人在狭小的空间生活着,就像农民的鸡窝一般,我无语了。记得那一次分房，我为自己车间的同事争取到一间住房时，那位同事一脸的激动至今都难以忘怀。
一生中衣食无忧，好点差点都是一种生活，然而困惑自己一生的就是房子了。
薪水总也赶不上飞涨的物价，虽然工资比过去涨了很多倍，但是柴米油盐也早已经跟进了。生活还是捉襟见肘，无法用自己的劳动改变空间，居室里依然是挤得满满。爸爸早两年去世了，房子的真真主人变成了我，但是跟在我后面还有我的孩子。
房间依然是用家具分成两间。
福利分房早几年都已取消，工作了几十年，国家的房屋福利一点也没有享受到，心里不免牢骚一片，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没有出息！
经常做着同一个梦，一个大房子的梦！每一次梦里都喜笑颜开，我有了一间三居室的住房，但是梦里的欢乐总是被什么打断。梦醒了，两眼望着低矮的天花板还有孩子的梦呓。梦醒了，然后是长长的碾转，一直会到东方泛白。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中学时就背诵过，年代已久，依旧还是清晰如初。我时时会和杜老先生共鸣一番，“八月秋高风怒好，卷我屋上三重茅。……床头屋漏无干处，雨脚如麻未断绝。自经丧乱少睡眠，长夜沾湿何由彻！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呜呼！……”自己也自诩为文人，没有能力只有酸气。
常听到房价又涨了，似乎梦想让风吹得离岸而去，像一艘小船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也常听到振奋人心的消息，我的附近又在动迁了，好像心里又有了一份宽慰的希冀。
没有人告诉我告诉公平正义在何方？却告诉了我社会需要正义和公平，这也算是一个安慰吧！
孩子长得好快，十岁就像个大姑娘了。有时在傻想着：你们长慢点儿多好，还能和爸爸挤在一张床上。可是，她们还是像春风下的小树要把“鸡窝”顶破，还能等到动迁的那一刻吗？
这辈子肯定是难买得起属于自己的那间大房子了，这个城市的“心”实在是太黑，周边的房价已经早超过万元平米以上。“呜呼！何时眼前突兀见此屋，吾庐独破受冻死亦足！”心里和杜甫一样惆怅。心里曾经有这样打算：如果动迁，我一定去房价最便宜的城市去买我的梦想，估摸着还能大赚它一笔。呵呵！是可行的啊！
我的家地处繁华地段，夜晚常去大街上闲逛。四面高楼拔地而起，灯光的闪烁让我眼花目眩。孩子小时候我对着高楼跟她们一起读儿歌：“路边大高楼，白云身边走。爸爸和女儿，路边数高楼。一层楼，二层楼，三层四层五层楼……”数啊数，泪已浸润眼眶，是老眼昏花？还是一种酸楚？可能二者兼而有之！我的那一盏灯光什么时候也能闪亮在那一片黑暗中？
一个大房子的梦在我的生活里不断絮叨着，没完没了……
2006年11月8日于上海的“寓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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