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有许多故事，可为什么故事却不能诠释人生呢？好多次我想用手中的笔蘸上心灵的血来述说一段生命中的困惑；可是，每每当我准备梳理思绪的时候，就会发现，人世间有一种感觉，一旦走进生命之中，就再也无法挥去……

晚上一点多钟，我刚躺在床上，电话铃声就响起来了，妻子和我同时都去看电话机，就在那一瞬间，我们的目光对在一起，也就是在这一瞬间，我们的心灵似乎都有了一种感应，仿佛都明白这是从那里打来的电话。

“你接吧！”妻子轻声的说。

“妈妈，小娜怎么样了？”我拿起电话，耳机里就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不太好，她总是叫你，说有话要对你说；你爸说看你……”母亲说到这里停住了，过了好半天才说：“你媳妇睡了吗？”

“没有，她就在身边。”我说。

“那就算了，要不……”

电话挂了，我看妻子，她似乎明白了一切：“是小娜的病重了？你去看看吧。”

“咱们一块去。”我说。

“不了，小娜不愿意看见我，你去吧。”妻子说：“女人的心你不了解，为了爱她会让自己的人生观都能发生改变的。现在她病很重，要是看见我了，病会加重的。”

“那好，我就去看看；这姑娘是怎么啦，为什么总要把一种不可能想象成可能呢。”我说着穿好衣服就走出了家门。

深秋的夜里，阵阵冷风吹来，还真的让人有一种瑟瑟缩缩的感觉。街道上行人很少，路灯也已经熄灭了一边；我一个人走在马路上，脑子里好象有了一种梦幻的感觉；不知道是此时我的心灵承受不住眼前的一切，还是因为在我的生命中这样的天气留下的意念太多；走着走着，我开始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在迈着双腿……

1976年唐山的那场震惊中外的大地震，好多年后人们总还在议论不休；到底当时发生了什么，惨状到底是个什么样子，我不知道，我也想象不出；不过后来我们这里有人去了唐山进行援助；再后来听说有一批孤儿来到我们这里；我记得好象也是在秋天，一天中午，母亲带回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名字叫小娜。当时母亲说是唐山地震留下的孤儿，她看到孩子怪可怜的，所以也没有和家里人商量，就把她领回来了。

小娜当时给我的感觉就是可爱，虽说她还没有从那场灾难中完全的走出来，不过她会说话的眼睛让谁见了也都会喜欢的。我那时侯十四岁了，也算是个大小伙了；听妈妈这么一说，再加上小娜的可爱样子，我首先表示同意；我知道在当时自己同意不同意是不能决定什么的；不过可就是我首先发表了自己的意见，小娜就第一个先跑到我的怀里，叫了一声哥哥。

好多年以后我想到这一幕，一直有一个困惑萦绕在我的心灵之中，那时侯小娜才五周岁，是不是因为经历了那场生命与死亡的搏斗，突然之间让生命有了一种内在的力量，而且这种力量好象超越了她那个时候生命的年龄。

不知道是天意，还是因为生命和自然总就是这么的不和谐；大概是因为有了唐山的那次教训，当时全国好象都在大测地震；不知道是科学，还是草木皆兵，总之后来有文件来说我们这里也可能发生和唐山一样的大地震。我还记得，当时在学校老师对我们说，毛主[xi]也很关心我们，说不能让唐山的悲剧重演。

于是我们全县都开始搭建防震蓬；我记得当时全县的帆布都已经脱销了；我们家的还是用一个唱戏用的幕帐搭建起来的；白天父母工作我和小娜上学。晚上小娜就睡在母亲的怀里。防震蓬很小，不过一家人住在里边感觉还不错。当时可能是好奇心在作祟，觉得住在这里边很好玩。不过随着天气一天天冷气来，单薄的防震蓬里住着就不怎么舒服了。

后来大人们都住回去了，我和小娜没有回去，父母不同意我们住回去，说要到地震的警报解除以后才能住回家去。所以有好长一段时间是我和小娜住在防震蓬里；直到已经是隆冬季节了，也没有什么地震的迹象，我们也实在是冻的受不了，这才住回了家里。

说实在的，家里自从有了小娜，欢乐也就多起来；好象在她刚读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很有歌舞的天才；后来我知道，原来他爸爸妈妈都是歌舞团的演员，看来这其中一定有遗传的基因。小娜属于天生的那种美丽，就是说不管她怎么动作，也不管她怎么样的不在乎，你只要去看她，就会让人心灵深处生出一种愉悦。

等到小娜读初中的时候，已经是个落落的美丽姑娘了；也许是父母会疼孩子，也许是小娜天生就是这样，整日又歌又舞，欢快的不得了。这中间我去部队服役四载，她也和父母来部队看望过我两回；当时部队的首长说我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一个妹妹；还动员她长大了去报考部队文工团。

后来我工作了，小娜一直在上学；记得好象就是在八六年春天的时候，我认识了自己现在的妻子；有一天我把妻子带回家，刚好她放学回家，我对她说，“小娜，来认识一下你未来的嫂子。”

“嫂子？什么嫂子！哼！”小娜一跺脚就进了里屋。从小娜来到我们家，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发这么大的脾气；不过当时我没有在意；不过女人到底还是心细，妻子走时我送她回家，在路上她对我说：

“小娜好象爱上你了。”

“你真能胡扯，她还是个孩子，再说她是妹妹，你怎么能这样想呢？”我当时觉得妻子也就是个女人，大概是女人心里都会存有嫉妒；所以我还没有怎么上心里去。

就是那天晚上，我正在自己的房间写东西，小娜突然进来了；平日里我写东西的时候她可是从来不打扰的；今天一进来就拍了一下我的肩头：“大哥，我有话要说。”

“去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吗？有话明天说。”我写东西的时候是最不喜欢别人打扰了，而且已经成了一种习惯；按说小娜她是知道的。

“不行，必须现在说。”

“你……”我以转过身，发现小娜已经是泪流满面；当时还真的把我下了一大跳。

“你这是……？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告诉哥是谁，大哥给你出气。”

“就是你！”

“我怎么啦！你今天这是……”我开始想到了妻子下午在路上的话了。

“大哥，今天我要告诉你，你永远都是我的，谁也别想把你夺去。”

“你……傻姑娘，说什么呢？这怎么可能，你还小，再说你是我妹妹呀；好了，今后不许胡思乱想，好好读书，将来大哥给你找一个白马王子。”

“不！我就要你。”小娜看去很固执，而且那双目光也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

那一夜我失眠了；到不是因为小娜的举动，而是在我觉来，生命中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故事，这到底是生命中的什么故事呢。开始我没有把问题想的那么严重，可是到了后来她学也不好好上了，整天就跑到妻子的单位去闹，而且有一回竟然闹得有些离谱，说我早就和她同过床，她早就是我的人了。

那天晚上妻子来家里哭着给我讲了发生在白天的一幕，当时我可是真生气了，把小娜喊到我的房间，本想好好说她几句，可谁料她看见妻子就象是疯了一样，扑上来又抓又打；我拦都拦不住；结果我挥手打了她一个耳光。

打过我就开始后悔；因为小娜在我们家从来还没有人打过她；当时我的手真的是有点重；在隔壁的母亲都听到了，她过来没问为什么，照着我的脸同样也是一巴掌：“小娜还是个孩子，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你竟然动手打她；难道你也不懂事？”

“妈，你听我给你解释。”

“我不听。走，小娜，咱们不理他了，还当大哥，算什么大哥。”看来母亲是真的生气了；她说完就拉着小娜要走。这时小娜好象到特别的冷静，她抹了一把脸颊的泪水，对我妻子说：“你不是喜欢我大哥吗？那好，我要让你后悔一辈子。”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啦！小娜走了，妻子扑在我的怀里失声痛哭：“我也想让给她，可是我也离不开你，我……”

“好了，别和她计较了，她还小，不懂事，将来会好的。”我这会儿只能这样安慰妻子，其实此时此刻我的心也乱成了一团，什么头绪也理不出来。

事情没有按我想象的发展，后来小娜给我留下一封信就离家出走了；她的信上有一句话我到今天还记着，“要想让我回家，你就得答应娶我；如果你不娶我，我终生不嫁。”

后来我知道她去了省城，凭着自己对艺术的那种天赋，做了模特，而且在省城还很有名气；当然了，她不会忘了父母的，她经常趁我出差就把父母接到省城去住，反正就是不和我照面。开始我还有些想不通，可慢慢的我觉得也许随着光阴的流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我儿子长大了，要去省城读高中，临去的时候我对儿子说：“你姑妈就在离你不远的地方，有什么事情就去找她；她恨你爸，但她一定会爱你的。”儿子到底是大了，很懂事；他去了省城，每个周末都去小娜那里。

今年春天，好象就是个周末，儿子突然给我打电话说，他姑妈病了，很严重，都晕倒了好多回；于是我赶紧让父母前去看望，结果父母打回电话更是让我如五雷轰顶，小娜怎么会患上肝癌，而且已经到了中晚期，医生说已经没有办法了。

我告诉了妻子，妻子说赶紧去看，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我当天就和妻子驱车去了省城的医院。看见小娜时她已经很虚弱了，母亲在一边不停地搽着泪水。

“小娜，你这是……，你怎么……”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泪水怎么也控制不住：“是大哥不好！”

“大哥，我想回家。”

“好，我们回家。”我知道，来时母亲就说人家让出院，说回家可以进行一些缓解病人痛苦的治疗，因为留给小娜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为了小娜，母亲让我和妻子搬出去住，我想也许这样能好点；于是我和妻子就搬到了单位去住……

…………

走到家门口，我才回到了现实；这时我看见母亲站在那里：“妈，小娜怎么样了？”

“我看不好，她总叫你，你爸说让你回来，可我又怕你媳妇……”

“没事的，她理解的。”

“那就好，你去吧，我不想看到你们两见面。”母亲说。

我来到小娜的床前，她看见我了，想动动手，可是胳膊没有抬起来：“哥，我想你，想……”

“小娜，都是大哥不好，让你一个人在外边奔波，你是累的。”

“哥，我明天想看落山的太阳，到时要你抱着我去看，就在咱们家的楼顶，你答应吗？”

“好，上那里都行，只要小娜高兴。”这一夜我没有合眼，一直就坐在小娜的床边，小娜好象是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神志就不清了，断断续续的总算熬到了天亮。这时母亲进来让我去睡一会儿，我刚要出去，突然小娜出现了昏迷，我赶紧打电话喊医生，因为我还答应小娜下午去看落日，怎么……

急救的大夫来了好几位，他们大概努力了有三四个小时，小娜都没有苏醒过来；这时大夫们已经放弃了抢救，说已经没有希望了。不过我不信，因为我们还有约定，小娜不会失约，小娜不会就这样走了……

我一直就坐在小娜的床边，紧紧握住小娜的手，我在等待，我知道她已经会醒来……

刚过下午五点钟，小娜真的醒了：“哥，我刚才做了梦，梦见你娶我了。”

“小娜，我们去看落日。来，大哥抱着你。”我不愿让她再说，我怕这最后的约定真的不能实现。

来到楼顶，秋风习习；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哥，落日真好看。”

“是的。”

“落日怎么这样红呀！”

“那是……”我想说，可是没有说出口。

“哥，我就是要告诉你，我爱你，真的很爱很爱……”

“小娜，哥知道，哥……”突然小娜把头倒向了我的怀里……

“小娜，小娜！……”

她终于走了……

我把她紧紧的搂在怀里：“小娜，你不是在问落日为什么这样红吗？哥告诉你，那是因为残阳如血啊！”

残阳如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