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它爱尔莎,是因为那时我才七岁,认识的词语并不多,只知道有个国家叫爱尔兰,后来想想给一只小狗取名爱尔兰似乎不妥,父亲说,罢了,就叫它爱尔莎罢!
爱尔莎是一只长着黄色长毛的母狗,它有一只长长的尾巴,圆圆的耳朵,看起来楚楚可以,憨态可掬。
爱尔莎到我家时,刚断奶不久,它可能是想妈妈罢,总是不吃东西。北方的冬夜非常寒冷,我央求爷爷给它做了一个窝,夜里我听到它叫个不停,我光着脚去看它,爱尔莎不停朝我身上蹭,我搂着它拍拍它的脑袋,它伏在我怀里睡着了。
爷爷睡得早,并不知道我将爱尔莎放到了被子里,夜间的山村,天寒地冻,而我的心思,在被窝里简化成零。
那时,我家的日子过得并不宽裕,小孩子唯一的零食就是5分钱1袋的豆豆糖,常常是我1粒,弟弟1粒,当然,给爱尔莎吃糖一定是背着大人干的,你想呀,那年头,日子过得紧巴巴,有糖吃已属不易,你给狗吃,不是找打幺。
童年的记忆里,最愉快的时光,就是搬了小椅子,跟大人们在生产队的晒谷场看露天电影,小孩子看电影是假,吃东西才是真,在乡下,看电影似乎是比办喜事还热闹的事,这个时候,乡下的妈妈们会拿出过年时才吃的花生炒给小孩子吃,这时爱尔莎也会搭着我和弟弟吃香香,我一扬手,花生划一道弧线落在了爱尔莎的嘴里,爱尔莎很巧妙的剥掉花生壳,然后很幽雅的吃起花生豆,围观的大人们笑了起来:这狗比人还精,吃花生不带壳!
爱尔莎在电影场上出尽了风头,我和弟弟很是得意,晚上回家时,居然当着母亲的面扔了一块馒头给它吃,母亲大怒,扬手给了爱尔莎一扫帚,爱尔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灰头灰脑地卧在自己的窝窝里,不敢出聲。
调皮的爱尔莎除了母亲不怕家里的任何一个人,它似乎很会看人脸色,玩闹时,如果看到女主人不高兴,它就尽量装出一副乖巧的样子,如果时逢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它就会像个孩子似的在院子里逗鸡逗猪。
农忙时节,父亲在地里犁田,天上突然下起了大雨.母亲去给父亲送雨衣,看到爱尔莎卧在父亲的饭盒旁,给父亲看着东西呢,母亲叹:真是一条好狗!
多年以后,在我脑海里总是伏现着这样一个画:大雨里,父亲一手扬着牛鞭,一手提着犁头,老水牛猫着腰使劲拉着犁,田坎上,一只黄狗卧在草背篓旁,给主人看着东西。
晚上,母亲破天荒的赏了一碗面给爱尔莎,爱尔莎摇着尾巴冲着那碗面汪汪叫着,弟弟说:爱尔莎不吃白面,它要吃有油盐还要加菜的!父亲和母亲相视大笑,于是,一天的疲劳便在温馨中消失了。
第二早晨,母亲打开门,惊呼起来,原来,大门外整整齐齐摆了十几只大老鼠,爱尔莎冲着母亲不停地摇尾巴,似乎在说:瞧我,厉害罢!
爱尔莎一只特别爱逮鼠狗,它的技艺绝对不比一只成年猫逊色,于是,我的爱尔莎便成了一个美名远播的捕鼠高手,只要爱尔莎出没的地方,绝对没有老鼠,村子里的婶子们为了嘉奖它,总是学我们家里的人,扔花生给它吃,爱尔莎用鼻子嗅嗅,摇着尾巴走开了。
这狗!通人性,不是主人丢的东西就不吃!
冬天的早晨,孩子们上学时天还黑伸手不见五指,多亏了爱尔莎给我和弟弟壮胆,小学五年,爱尔莎送了我五年,它长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
转眼间,爱尔莎在我家生活了十年了,它十岁了,它的身手远不如从前那样灵活了,食欲也愈来愈小,有时,就算把肉放在它嘴边,它也不吃一口,爷爷说,爱尔莎老了,怕是活不了几天了。
终于,爱尔莎老死了,它无声无息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我和弟弟围着爱尔莎伤心的哭了一整天。
天黑时,爷爷把爱尔莎埋在了我家屋后的那片椿树林中。
梦里,我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狗铃声,我看到了爱尔莎又活了过来,醒来看看,才知道,爱尔莎真是死了,再看瞃熟睡的弟弟,他的脸上兀自挂着一串泪珠,他也在想着爱尔莎罢!
我的伙伴爱尔莎去了,自此,我家再不养狗。
狗是有感情的动物,一旦它成为你家的一份子,它便终生视你为主人,不管是贫是富,它再也不会离开你。当你劳累了一天回家时,远远地,远远地迎接你的,是它欢快的步伐,舞动的长尾巴……
一晃三十年过去了,爱尔莎早已化为了尘土,而我的爷爷也离开我整整十七个年头了,茫茫天宇,我爱的伙伴,我爱的爷爷,尘归了尘,土归了土……而在我心里,常常会产生一丝说不出的滋味来,那种滋味叫感动。
雨瀟
2006-11-7於佛山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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