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之梦



一

大海于我来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是陌生的。

我生长在盆地里，离海很远很远。从小到大从未走出过盆地的人，外面世界知道得自然很有限。这不仅仅是我，凡是像我这样的人，相信都是这个样子。所以，对大海一无所知应该不算是笑话。

大海是由水构成的，这是后来才知道的。我最早接触到的水，是老家山丘下的那条羊马河。夏天里，乡村里有水的地方是男孩子的乐园，很少有不去水里玩耍的。羊马河水清澈，自然成为了我们一群小男人的天地。整个夏天，我们差不多都是在河里泡着。在幼时的我们的眼里，羊马河既水深又宽阔。在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以为那是一条大河。直到有一天，我从门前那条黄泥巴路上走出去，看见了真正的大河，才有了井底之蛙的自惭。

老家离一条真正的大河——长江有十多里远。十多岁时，物资匮乏到不仅粮食紧张，连煮饭烧的煤也买不到。为了煮熟那难见几粒米的稀粥，我们常在一起玩的几个小伙伴跟在一群大人屁股后头，跑到十几里远的长江河里偷漂木，扛回来当柴烧。正是六七月的洪水天，江面宽宽的，水流滔滔，一泻千里。大江磅礴的气势和锐不可挡的洪流，让我真正认识了什么叫河。打那时起，才知道其实羊马河只是一条小得不能再小的小溪。用现在的眼光看，那些当初看上去又深又宽的一段段河道，全都是宽不过盈尺的小水凼！

知道大海与知道羊马河是小溪差不多是在同时。那年我正读初中，课本上有一篇文章叫《海燕》，苏联人（现在的俄罗斯）高尔基写的。说的是海上的燕子，在暴风雨来临之前在大海上飞翔的雄姿。老师说那篇文章是作者在大革命的前夜写的，海燕象征革命者，暴风雨则象征革命运动，说作者满怀了革命激情。其实那时我们读懂啥子文章哟，最关心的是填饱肚子，所以对老师所作的描述大多左耳进右耳出，听过就忘了。惟有大海让我记住了。因为老师描绘大海时说得绘声绘色，说是宽阔无比，一眼看不到边。我因为从没看见过看不到边的水面（就是发洪水的长江也能看到对岸），感觉出大海的辽阔，所以用了点心。这是我第一次知道有大海。

由此，我做起了去海边走走，亲眼看看大海的梦。

梦是虚幻的，梦里的东西很多离现实很远。比如，梦里见到捡了很多钱，醒来却一个子儿都没有。生活中捡钱也许的确有过，但那是偶尔的事，而且捡到的钱绝不是“很多”，或许只是几张角票而已。试想，谁会把大把的钱丢掉？即使偶有遗失，也不会是“很多”。所以，我的大海梦就如梦见捡钱，仅仅成了一个愿望而已。有很长的一段时间，我已经把这个梦藏了起来，不再奢望。因为，我料想一生中，恐怕很难有机会去南边。如是，看海的梦想当然就成了泡影。

三月，工会组织去广州香港澳门等南方五市，圆梦的机会终于来了。因为旅程完全是自费，我曾极力主张去海南岛。原因除了海南费用低很多外，我想在海南岛体味大海或许更直接。海南岛不是有个天涯海角吗，在那里看海，大海的广阔，大海的无垠，大海的胸襟，不是全透彻了吗？但不知为什么，单位只准去南方五市，不同意去海南岛。最初听说是要补贴900元的，后来也炮汤了，一个子儿都没贴。不贴就不贴吧，冲着看海的梦，我还是随人流而去了。

二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海就和城市连在了一起。走近大海，得先走进城市。

大海也有梦。大海的梦是把自己和城市融为一体。有了城市，海上就热闹了。这怪不得大海，试想，一片汪洋之上，辽阔得空无一人，该有多么的清冷？没有人的欣赏，纵然有说不出的美丽，有无限的风光，也只能自我潮涨潮落。大海的宁静，大海的浪涛，大海的伟力向谁展演？君不见建不起城市的海平面上，还常常有海市蜃楼？所以，大海需要城市。大海敞开胸怀拥抱着城市。地球上的城市大多在海边不就是个证明？

上海，纽约，伦敦------城市在向大海推进，大海迎接着城市。

我们去的第一站香港就是从大海里长出来的城市。

去香港要办出境证，要通关，很麻烦。有人问，香港不是我们自己的城市吗，干吗要设关办出境证？或曰，不晓得香港的百年耻辱呀！刚刚从殖民者手中夺回来，还是一国两制呢。我们理解了通关，但思想上骨子里却记下了挨打与屈辱的代名词：落后。

香港很大，美丽而繁华。整座城市由几个岛屿组成，真正像从海里长出来的一样。导游小姐很尽责，一路不停地介绍城市的历史城市的风貌城市的习俗。据她所说，一百多年前的香港还是一个小鱼村，现在的规模是大海成就的。之所以这样说，是最初强占香港的英国人是从海里爬上来的。香港无论繁华还是屈辱都是从海上开始的。也就是说，香港无论是美梦还是噩梦都来自大海！

我开始寻觅大海的印迹。但是大街小巷，除了几十层高的建筑就是街道和别墅，没有我想要看的海。只有满街的微风，带着淡淡的海腥味，轻轻的吹过，传递着海的信息。

香港的街道不宽，人流、车流量也小。特别是小车，更是特少。满街跑着的大多是公交车。这似乎与一座六百多万人口的国际大都市不相符。一问下来才知道，香港人白天活动少，社交多半在下午和晚上。所以，白天见不到很多的人一点都不奇怪。至于小车，却是因为钱的关系。香港买车便宜，但养车却出奇的贵，费用特高，一般人家根本承受不起。别说烧油，就停车费一项就够你受的了。香港停车是按小时收费，一小时五十——港币。这跟大陆比起来贵了很多倍。导游说香港限制小气车是为了环保。这一说很令人信服。因为香港不仅街道很干净，空气也较好。

因为是从海中来，城市就处处带有大海的特质。除了建筑普遍带有大洋彼岸的风格，连说的语言也有了深深的烙印。难道这就是海之梦？我有些迷惑。还是导游小姐一句话释放出轻松：你们看到的繁荣呀，都是大陆带来的。亚洲金融风暴，大陆支持香港，一甩手就是几百个亿。要不然早垮了。现在好了，日子好过多了。我这才恍然大悟，海是需要有陆地的，海的梦要靠陆地来实现！

走在香港的街头，这种意识越来越强烈。踩踏在脚下的街市虽然繁华，但密集而高耸的建筑拥挤不堪，给人以压抑。不宽的街道尽管严格控制了私车发展，还是显得拥挤。这时同行就有人开玩笑地问：说说你在香港感受最深的是啥子？立刻就听到同样的口吻回答：资本主义的道路越走越窄！引来一阵哄笑。

但是，香港的环保做得的确很好，这一点导游小姐说的一点都没错。无论是城里还是城外，凡有空地都被绿化起来。城边就是山，从山脚到山顶都是葱葱郁郁的绿树，而且管理很好。或许这也得益于大海。离海近，雨水多，空气湿润，少尘埃，绿树生长旺盛，街道不易积垢。

白天体察香港，总有那么几分宁静的感觉，甚至以为有些慵懒。其实暗下有如海潮，涌动着铺天盖地的狂浪。不说吃的，就说住吧，香港最便宜的房每平方米不少于四万港币，一套50来平方米的房就要200多万，很多人干一辈子买不起一套房。给我们作解说的导游说，她租住一个20来平米的屋子，每月租金2000多元。因此，在这座城市生活，不拼命干活不行，所以竞争异常激烈。这种无形的斗争，与海平面下涌动的海潮何等相似乃尔！

说香港是座自由城，说话做事全都可以按自己的方式进行。去了才知道，其实很有些言过其实。比如你要大喊，你要随意吐痰，你要乱窜马路，你要在街边停车，铁定被罚款无疑。最低从五十元起到数千元不等。后来才明白，所说的自由主要是指政治。比如你对某项政令有意见，对当局的某些作法看不惯，你就可以发表你的看法。至于有没有人听，有多少人听，全是你自个儿的事，政府一般不管。这种政治的开明性只适合于成熟的社会。但这种过分的放任也有弊端，让好的坏的，对社会有益的无益的都出来了。比如“什么功”，在内地害了不少人，经过整治几乎已经看不到了。但在香港却能大张旗鼓地出现在旅游景点的门前，任由其声嘶力竭的向游人吆喝。虽然尽管“什么功”人员把宣传画挂在游人的必经道上，住足下来看的人几乎没有，当地人更是无有问津，那宣传起不了多大效果，但让其恣意妄为，难免会有上当者，最终害人。

最能体现大海之梦的莫过于维多利亚海湾。我们观看的时候是晚上。导游说，只有晚上才能真正体察到它的美丽，和那迷人的风光。到的时候已是万家灯火，海边全是一片闪烁的霓虹灯。整座城市仿佛突然间醒过来似的，无论是街道上还是高楼里，到处人声鼎沸。这时我才真正感悟到这座城市晚出的魅力。围绕着海湾的建筑全是高楼，造型别致而美丽。游览海湾，其实就是看它们的华贵它们的高耸它们的存在。一个原本宽阔的海湾，因为高楼的耸立，展现在眼前的却是狭窄！坐船沿海湾绕一周要约40多分钟。除了看到海湾美丽的夜景，感受最深的还有压抑！我不知道大海真正的梦是什么，如果仅限于此，很难说这样的梦是值得庆贺还是一种悲哀。

三

真正与大海亲密接触，看到浩瀚无际的海面是在去澳门的路上。

在香港也去了几个海湾，但看到的都是由一些海礁围起来的浅水区域。人站水边，目光所及，不远的对岸就是一个个礁群。因为长在海中，雨水充沛，气侯润湿，礁群上都生长着绿色的植物。所看到的最多是绿色的岛礁和岛礁内浅浅的小海凼。

去澳门坐船。双底的高速艇速度很快，40多分钟就到了。这种船好像是最新型的，很先进，抗浪力很强，坐着很平稳。当船头犁开微波的水面，哗啦啦向前的时候，便真切地与大海拥抱了。最初，因为码头的前边也和香港的海湾一样，有群礁阻隔着视线，看到的也只是窄窄的水道，一点也没有空旷与浩瀚的感觉，以为大海也不过如此。但有一点是陆地上无论如何也体验不到的：海上难辨方向。船刚驶出不远，我就搞不清东西南北了。那长满绿色小树的岛礁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不断出现于前。起初还选一边作参照物。走过几个断开的岛礁后，连参照物也丢了。横过眼前的都是岛礁和海水，根本弄不清方向了。直到把一连串的岛礁甩到了船后，到了一个叫伶汀洋的地方，海面才开阔起来。这时的海真正看不到边了。

我们的船在一片茫茫的水面上行进，显得孤零零的。这时我才发现，在宽阔的水面上其实是看不远的。因为看到的四边都是水，而且在同一平面，即便看得很远，但感觉还是看的很近。难怪乎有登高望远的哲理存在。导游说，在茫无涯际的海上航行，辨别方向很重要，一旦找不准方向，就可能被大海吞没。身临其境，自然对“大海航行靠舵手”有了更深的感悟，也对“方向”一词有了新的认识。我想，这就如同人生，没有方向的人生自然就会迷航。

虽然第一次过伶汀洋，但这地方早就熟悉。这得感谢书本。初中时就读到了文天祥的“过伶汀洋”。在我的想像中，伶汀洋是一个有礁石险滩，像河道（此前我脑子里就只有河道）一样的宽宽的水面。置身其境才知道原来是一片汪洋。我把目光透过船窗，极力想搜寻这位民族豪杰留下的印迹。我试图看到，滔滔的海面上耸立着一位高高的巨人，顶风踏浪，迅疾向前。可惜的是，眼前除了海水就是天空，哪里有什么巨人可寻！海水早已在他经过的一瞬间就已将其足迹抹去。抹不去的，只是他那铮铮铁骨和不朽诗篇。

澳门也和香港一样，是从大海里长出来的。不同的是澳门人的精神境界。给我们导游的是一个男青年。从上船开始，他就不停地介绍澳门人如何爱国，对回归如何高兴。有趣的是，他带我们几次经过住澳部队营地，几次都满怀激情的向军营致敬。他说澳门人很感谢祖国，回归使他们真正成了主人，不再受外人欺凌与侮辱。“看看现在澳门人的表情——你看看我的表情就知道了”，他说。

我们的确感受到了澳门人的心情。这不光是在导游身上，在所有人的眼里，我们看到了那种充分释放的愉悦和高昂的热情。他们在充分享受民主的同时，排斥了对自己不利的东西。比如在香港看到的那种功澳门就没有踪影。导游说没有这种人的生存空间。

最能体现澳门与海关系的是大三巴，也是最为人所熟悉的澳门的标记。它是教义和文化的混合物。据称，早在1565年，西方基督教徒就开始在澳门定居宣传基督教，到1594年，开办起了天主之母学校，成为葡萄牙人在远东开办的第一所西方模式的大学。或许，这所教堂的确培养了不少的近现代人才。但是我看到的却是海潮在大三巴上留下的斑驳印痕。几百年的风风雨雨，给在澳门的海滩上耸立起来的这一建筑披上了一层神秘面纱，让如我辈之后来者只能从其表像上去阅读、去品尝、去好奇地探究。在西方人看来，这大三巴是西方文化传播的实证；但在一个有良心的中国人看来，大三巴却是耻辱的象征！试想，一个做母亲的，本来是自己的儿子，却让别人硬生生抢了去，学说别人的话，替别干活，受别人奴役，那一个母亲心里会好受？怪不得澳门人对回归异常地高兴，导游见到我们格外的亲切。

大三巴已经不仅仅是一种文化的传承，也是民族痛苦的伤疤。它在日日提醒着人们：勿忘国耻。

我们住宿的是一个五星级酒店，也是澳门最大的赌场之一。澳门这座海中城市，其特色就是博彩业。以前老听说澳门赌博如何如何，因为没有亲眼见着，并不怎么相信。直到走进澳门，住进酒店，看到了赌场壮观的场面，方才晓得所言非虚。酒店很大，二层以上全是赌场。赌客以赌资多少分级别，钱越多的越往上。二楼是一般的小赌，比如老虎机之类。十元八元都可以去赌一把。三楼以上就不行了，没有数万数十万是去不了的。再往上赌得就更大。

为了吸引赌徒，酒店的吃食是不要钱的。只要住进去了，饭随你吃，都是自助餐。那饭虽然不怎么好吃，但持续时间很长，饿了随时都可以去吃。我们一行人去之前个个跃跃欲试，都说要赌一把过过瘾，可是真正进了赌场，却没人敢去下注。乘兴而进，败兴而出，全是“叶公好龙”。

走在澳门街头，这样的赌场比比皆是，光五星级的大赌场就好几家。而且正在新建一家最大的。怪不得能号称世界赌城。导游说，这就是澳门，可以让你发财，一夜暴富的地方。我们听了暗笑，知道他是在作宣传。而事实是，多少人怀着发财梦来，结果输得精光离去。不少内地人还为此妻离子散，丢官坐牢。这样的梦还是别做的好。幸好我们中没有人做那样的梦，一门心思只看海。

四

生长在海边的城市有很多一样的地方。比如都濒临海洋，街道都带有明显的海的痕迹等等，不一样的只是它们的形成过程。当我们走过广州深圳珠海后，这样的感受更强烈。

我的印象中，深圳是在电视上出镜最多的城市之一。这不仅是这座年轻城市的飞速发展，还有一个老人在这里画了一个圈。因为这一个圈，使中国社会驶入了快车道。

比起香港澳门来，深圳毕竟年轻得太多，所以没有沉重的历史话题。不仅深圳人没有压抑，连我辈游人也一身轻松。因而并没有给我留下特别的记忆。只有成片的高楼和工厂，让我真正认识了“深圳速度”。算起来，这座数百万人口的城市也就那么一二十年的历史。以致在城市的一些角落，还能看到惜日农田的痕迹。由一个小小的鱼村，在短短的二十多年里发展成为几百万人口的大都市，恐怕只有中国，只有深圳人才能办到！

除了快节奏的深圳速度，值得一书的还有深圳精神。去过深圳的人，总能看到耸立在空旷广场上的那头大水牛。低着头颅，隆起肌肉，奋力向前。“吃的是草，使出的是力气。”形象勾画出了早期深圳人的创业精神。是的，需要有这种默默耕耘，大胆创新的精神，才会有“深圳速度”。

深圳珠海广州差不多是连在一起的，出深圳便到了珠海。除了香港澳门，南方的几个城市中，印象最深的就是珠海了。珠海一是城市绿化好。无论走在什么地方，都能看到满城的绿。二是卫生。城市到处干干净净，看不到随地的垃圾或污垢，而且空气清新。这样的地方很适合居住。在经过一片别墅区时，导游开玩笑地给我们出了一个问题：猜猜这些别墅里住的都是什么人？这个问题太简单，我们想都不用想就能回答得上来。富人。我们差不多是异口同声。导游哈哈大笑，说错错错，别墅里住的是拾荒者和流浪汉。看我们惊讶得大睁眼睛，又很得意的调侃道，你们在哪儿看到过花几百万元修别墅给流浪汉住的？只有我们珠海能办到。我们当然不信。导游说不信你可以去看。正说话间，果真见有流浪汉从一栋别墅出来，我们这才信了。但不相信是专门修给流浪汉住的。过了好一阵，导游才告诉了真象。原来这些别墅都是香港澳门的人过来买的。整个别墅区还没建好，房没交，一些拾荒者和流浪汉撬开建好的房钻了进去，做为临时住所。导游说和我们调侃这个是给我们一个信息，赶快来珠海买房。珠海的房价便宜，最贵的才四五千元一平方米，低的两千多就能买到。这在南方城市中的确是再便宜不过的了。怪不得那么多香港澳门人去买房。

珠海吸引人们眼球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珠海航展。这是我们国家唯一展出飞行器的地方。这些年经济发展了，制造业也得到了飞速发展。但是在一些关键的核心技术上仍然落后。比如汽车飞机发动机，比如飞机的电传系统等等。为了吸收别人的技术和展出自己的产品，国家选在珠海举办航展。到了珠海，相信谁都想亲眼看看世界真实的顶尖飞行器。对于像我这样的军事发烧友，更渴望看到国产航空航天器挑战世界那种振奋人心的场面。可惜我们去的时候没有航展，只能在珠海城市大道上溜圈。

广州是我们最后去的地方。逛一趟广州城，我只记住了两个地方。一是中山纪念堂。这是一座在绿树和草坪掩映下的建筑。纪念堂占地很大，四周用围墙与外部隔离，高大的绿树环绕，前边是鲜花和草坪，草坪前有孙中山先生铜像。先生站立在一墩一米多高的巨石底座上，双目炯炯，注视前方，仿佛要穿过城市看透前面的海洋，看透整个社会。走入围墙内，不用进纪念堂，立刻就有了肃穆与敬仰。先生是砸碎封建统治的先行者。因为有了他，才始腐朽没落的千年封建制度得以终结。他的功勋千秋彪炳，受到爱戴是理所当然。我们原本是冲纪念堂去的，可惜遇双休日，纪念堂不开门。我们只能从门缝里往里张望，或是与先生铜像拍拍照，在草坪上坐坐。走出围墙好远，有人还频频回头，把遗憾都写在了脸上。

另一个地方是五羊公园。广州又称羊城。为了突出这一特征，让去过广州的人都记住羊城，广州人在公园的顶端造了一组雕塑。以一只大羊为核心，下有几只羊围着大羊转。雕塑造型别致，栩栩如生。一个城市除了经济发展，还应该有文化底蕴和个性。广州注重城市个性特征的塑造，不能不让人佩服其独到的视角。

跑完了原定的几个城市之后，旅行社给我们留了一天的时间自由活动，让我们买东西。我因为感冒头晕，就没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梳理几天来与大海接触的经历。我发现，在收获了城市与海洋的内核之后，来时对大海那种神秘和种渴望已经退去，眼前出现的是繁华的都市和由都市衍生的不悦。我也不知道为何有这样的感受，或许，是由海边的人的诚信危机所造成的吧！

五

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不怕高山，最怕大海。他说山再高，可以爬到顶点，能征服。而海则看不透，也不敢沉到水底。这话很现实，也有哲理。

从一踏进南方城市开始，被骗的感觉就笼罩着我们。第一站香港，迎接我们的导游小姐的确很热情尽责，当时我们也的确被感动。可是一会儿就发现了不对。天上撒了几滴雨，导游就赶快带我们进一家商店买雨伞。而且叫我们买水买拖鞋买吃的，说是进了香港不好买，贵。我们差不多都买了。后来的事实证明全是骗人的鬼话。更想不到的是，导游的热情是有条件的，那就是你要买东西。我们说是去旅游，其实是被别人带着从这家商场到那家商场购物，真正去的景点少得可怜。进了商场还得规规矩矩坐半个小时，听商场的人“讲课”。听完“课”再购物。当导游小姐发现我们都是一群“吝啬鬼”，舍不得花钱时，态度马上变了，不断地告诫我们，要购物，购物！其实我们一行并不是一个子儿没花。在一个电气商场里，好几个人就买了照像机摄像机，加起来约一万多元。在一家金行，又有人买了项链首饰，又是几千元。可是导游显然不满意，她的目的是要我们把口袋里的钱花光，所以还是像吵小孩那样吵我们。有句俗语说：人在矮檐下，怎能不低头。身在异地他乡，我们不想惹事。对导游的话只当没听见，一笑了之。可是破坏了我们的情绪。就这样，还不放过我们。第二天送我们出境，在车上又强行给每人派发了一串小玩意，100元钱一串，不买不行。一行15人一个不掉。在后来的几个城市都看见了这样的小玩意，大街上叫着卖20元一串。知情人说价值大约10元一串。到此，我们人人有被强j*了的感觉。

这还不算，更令人难以接受的事还在后边。当我们到了深圳珠海广州之后，那一个个事先设好的陷阱才露出它狰狞的面孔来。如果说在香港买东西不满意，是受了蛊惑或是迫于别人的意志，在珠海深圳广州就完全被“迷”（骗）了。这一路首先是导游。旅行社是走一个城市换一个导游，这样就全是当地的了。当地导游和商场都有勾结，你买东西他吃回扣。这本也没什么，只要商品正，市场价你愿买就买。问题是导游带去的商场不仅要听“课”，至少坐半个小时，坑人的是商品全是假货！当地导游在接团时就把电话一一打到了要去的商场，告诉了带去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团，是那儿人。等你到了，商场则派出一个自称经理或老板并且与你是同一地方的人来，说是老乡，与你极其亲热。然后吹嘘如何在本地立足，在国外有多少个工厂，麻痹你的神经，放松你的警惕。接下来才让你看商品，说老乡要，算帮你带，成本价卖给你。你当然相信老乡啦。于是稀里糊涂买下了一大堆商品，出来才大呼上当，老乡帮你“带”的全是假货！我本不买货，经不住“老乡”的劝说，买了三四千元的首饰，拿回来到金行一鉴别，值不了300元！你说那商场有多黑？

我本来对海很神往，可是这一路走过来，却怕了海了。

一直以来，对“迷人的大海”一词不甚了了。经这次亲密接触，感悟有二：一是大海的确美丽，让人流连忘返；再就是大海深邃，让人看不透。喝过海水或在海边站立过的人，似乎都很会“迷”（骗）人。诚信是社会的根本。缺失了诚信，也就缺失互信。社会如此，做人亦然。我不知道海边的城市和那海边的人怎么想。我想，这样的陷阱只会让人望而却步。比如我，原本是怀着梦去看海的，并不知道大海的神秘中有这等陷阱。经这一折腾，看海的梦是圆了，但当初那种神圣和美好却破碎了。这样的结果不是我要的。我不知道是大海的悲哀还是我的不幸。我的海之梦就是这样的结局？我不甘心！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