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病魔开了一个多月的玩笑，终于要走出医院了；还好，虽说是在深秋，可是阳光明媚，蔚蓝的天空还是能给人们留下许多梦想。办完了出院的手续，大夫对我说，其实我的病没有什么大不了，是我平日运动太少；他还说，生命在于运动；只要我能坚持运动，也许今后就不会总来这个和病魔开玩笑的地方了。

每年总是要来医院几趟，所以在这里和在我们单位一样，不认识我的人几乎很少；所以大夫们也总是喜欢和我开玩笑；大概他们也觉得生命离不开一分欢乐，离不开一分幽默，也离不开对生活的那种渴望。说心里话，我对于缠在我身上的那许多在别人看来好象很恐怖的病魔，心灵深处到是没有多少害怕；不知道是生命看透了什么，还是病魔玩笑太多了我的肌体；总之我觉得走在人生的路上，一切就是那样，平平淡淡，自自然然。要真走了，那也就走了，试想想，谁能不走呢？要说多留一会儿，那也就多留一会儿，多看看世界其实也挺好。

既然大夫说了，生命需要运动，那我就先选个时间运动一回；好多年了，出门总是坐车，后来也是为了活动，自己开始驾车；不过就活动的运动量来说，还真的是很少。出院回到家里，来看我的朋友不少，大概觉得我不管怎么说，总是从那个人们不愿去的地方回来，所以看我是对我的一种关怀，其实人们都是对生命的一种眷顾，只是没有人愿意说明白罢了。

晚上来得最迟的也是我少年的好友，他问我的第一句话是：“你回来，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我需要运动。”我说：“不过我一直认为，运动是相对的，象我几十年了，从来都是这样，你说现在马上突然马上运动，会不会反倒出现问题呢？”

“能出现什么问题呢？”朋友说：“我看人家大夫说的没有什么错；你的确是需要运动了；如果再不运动，恐怕会很快进入八十岁的。”

“呵呵，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会了骇人听闻；要我说，不运动可能老的更慢，因为不磨损嘛。”我嘴上是和朋友开玩笑，可心里还真的没有什么底；四十岁刚过，要说我就不留恋生命，那是骗人的鬼话。既然大家都这么说，我也不能总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事情；社会可不是那一个人的社会；因为这个我可是没有少吃亏：“说正经的，我明天想出去运动运动，你说去什么地方好呢？”

“去我们小时侯常的那片柿子树林；不很远，路又不是特别的艰辛，我看还是比较符合你现在的体形。”朋友一说，还一下子勾起了我的激情；说实在的，对于那片树林我还是有着美好的记忆，那时侯我们经常到那地方去玩耍，虽说当时没有现在的这种心态，不过那时侯天真呀！现在这么多年了，要想再有那种天真无邪的心态，看来只能是天方夜谈了。

“是应该去看看，那我们一起去怎么样？”我说。

“我不想去，我明天还有事情，我不象你，我是供人派遣的，你是派遣别人的；你先去看看怎么样，我也是好多年没有去过了，要是好的话，下个周末我们一起去；再说了，大夫让你运动，那也不是一回两回就能解决问题的；童年我们在那里度过，中年了，我们要是能在那里留驻点什么，我想也是人生的一桩快事。”

听了朋友的一番阔论，第二天我吃了早饭，在妻子的协助下，打点了一番，就准备去运动运动。不过妻子和我生活了快二十年了，自然知道咱是个什么货色；本来马上要走，妻子说我去需要带点矿泉水，可是家里没有，于是她就亲自上街去买。不过妻子也真是个有心人，她不光买回来了矿泉水，而且还买回来了不少吃的东西。我说是去运动，怎么还带这么些东西呢。可妻子说了，再近也是要爬山下沟的，备点吃的不会有错。

也就十几里路，开车没有走出二十分钟，我就到了山下；好多年没有来了，这里的变化还真的不小，只是我觉得儿时的那种郁郁葱葱的景象没有了，大山留下的粗旷到是比过去多了几分。进山的一条小路现在也宽了一些，不过能不能开进去车我还是心里没有把握。正好，看到一位赶着两只小羊羔的姑娘从身边经过，我便向她打听：

“这里边车能开进去吗？”我问。

“你是第一回来吧。”小姑娘歪着头打量着我说：“还能进上一里多路吧，那里有个不大的空地，你可以把汽车放在那里，然后走进去。”

“谢谢了。”告别了小姑娘，我开始前行；不过路也就刚刚能过去一辆车，好在我的驾车技术还算及格，一里多路总算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我来到了小姑娘说的那片空地。放好了车子，我背上妻子给我准备的行囊开始了运动的历程。

这里在我的印象中好象是一个林场，可是现在走进山口，怎么看不到树林，到是到处都是野生的杂草；不过我往里再走了一小会儿，突然看到了一片火红的柿子树林；本来已经过了采收的季节了，可是远远看去，树上的柿子红彤彤的，在这到处都裸露着黄土的地方，给了人们一种生命的萌动。

我深深的呼吸着大自然里那种带着泥土芬芳的空气，脚下的杂草中好象还有着露珠，扑打在我的裤管上，让人有了一种田园的味道。我终于走到了那些已经红透了柿子树下，看着那些好象也潮上一层薄薄霜气的柿子，真想摘上一个美味一番。就在我正陶醉的时候，陡然听到不远处传来的鸟叫声；我顺声望去，看见一位老人正坐在一棵很大的柿子树下，树上挂着一笼画眉鸟。

真是好惬意啊！我急忙上前，想和老人聊聊；因为在这样的景色中，还能遇上书上写的那种画面，实在是让我感到太意外了：“老人家，你在遛鸟呢？”

“你是……”

“我是从城里来的，没有事情，想在这里看看，因为小时侯我常来这里玩；好多年没有来过了。”

“小时侯你也来这里？”老人看去也就是快七十的样子，可能是常年在这山里走动，看去身板挺硬朗，说话的声音还留有山里人那种特有的穿透力。

“是的，小时侯总来这里玩；那时侯这里好象是个林场，有杏树，桃树，还有核桃树，怎么现在只留下柿子树了呢？”我说：“我记得对面的山上当初不是全都是刺槐吗？怎么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我看好象都开荒都种麦子了；可惜了，太可以了。”

“那你能认识我吗？”老人不知道是因为我的这一段话让他想起了什么，还是因为我的话说在了老人的心上；总之老人的表情让我感到了一种亲切；尽管老人的那张脸已经是饱经风霜，但是就是在这种饱经风霜的背后，让我有了一种对历史的沧桑之感。

“你……”

“我就是原来这里的场长；照看这里整整三十八年。”

“你是当年的杨场长？”我问。

“是呀！看来当年你一定是那帮孩子中最淘气的一个了。”老人说：“来来，快坐下，今天我们能在这里相遇，还真是缘分呀！”

“呵呵！当年可没有让你少操心；不过你这里也太有诱惑力了；什么都有，我们都是些嘴蚕的人，怎么能不来呢。”

“哈哈！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这里了？”老人看来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开心了。

“我就是突然想来看看，在我的记忆中，这里可是咱们方圆几十公里都没有的好地方；只是……”

“不行了，想起来都让人伤心。”老人脸上掠过一丝人们不易发现的哀愁：“你知道，那边山上原来都是树林，有的要是长到今天，一定也该有六十公分的直径了；可是后来开放了，不知道为什么，一夜之间就被砍伐的七零八落，我想拦，可是一个人怎么能拦得住呢；就这样，生长了几十年的树，几天就被砍伐光了，就成了现在的样子。现在又在搞退耕还林，你看那边的小树，都种了好几年了，不过没有活下几棵，现在没人管呀！听说国家还有补贴，不过补贴到不了这里，都让村上有权有势的人领走了。”

“怎么会这样？”我问：“那就没有人管？”

“谁管呢？”老人好象眼里已经存上老泪：“我看没人管，我就给乡上说，让我把这片柿子树林管理起来，就算是我承包；所以才能留下来，要不然你来什么也看不到了。”

“那怎么没有采摘柿子呢？我看好些都已经熟透了。”

“没人要呀！我让村里人来摘，可是就是没人来；人家说没有效益。唉，现在的人都不知道想要什么。不过我想没人要也好，那就让它们留在在树上吧，也算是咱们这里的一道风景，也算是人心中的一个作念。”

“你天天都来这里？”

“是的，天天都来。几十年了，离不开这地方，现在就剩下这柿子树林了，说不定那一天我死了，它们也就不存在了。所以我现在是能多看一眼就是一眼。今天你能来，你还想着这里，我心里实在是太高兴了。”

听着老人的话，不知为什么，我是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大叔，这柿子真的好美呀！”

“来，给你摘上些，弄些连着树枝的，回家挂在窗沿上也算是个风景儿，到了冬天想吃了，取一个来，很不错的。”

“不用了。”

“怎么，不喜欢？”

“不是，我是……”

“那就弄些吧；柿子能让象你这样还能记着它们的人享用，也算是物有所值啦！”老人说着用剪树的剪子给我剪了不少。我要走了，老人把那些还带在树上的柿子挎在我的身上，好象我也成了这柿子树林中的一员。

“谢谢了大叔。”

“谢什么，路上小心点；要不我送你出去。”

“不用，当年你可没有逮住过我一回呀！”

“你这小子。”大叔在我这中年人的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欢迎你在来。”

走出山口，我回头再看，那柿子树林仍旧就火红一片，仍旧是醉人心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