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随想
总是听到一种呼唤,那声音模糊而又清晰,湿润着被世事干涸的心房。就这样,一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日子,我走进了田野。
秋收后的田野,像是一件百衲衣,被时光闲置在群山环抱的村庄之外。这儿一块,那儿一块的裸露在青天之下,摆放着一秋的随想。
这个季节里的河流总是瘦瘦的流淌在过往的河床上,来自河流的声音却总是在每一个沁凉的日子里惊醒每一个沉思者的梦。我在梦中徜徉又在梦中醒来。醒来的时候我已 。只见山川连绵,四野宁静。那些收割后的田野像是分娩后的母亲,满含着幸福的疲惫与生的喜悦,从秋天的背后大方的走来,以成熟的光辉将我笼罩。
太阳像是一朵盛开的向日葵,从山头开始缓缓的升起。在那里,有散落的村庄,沉静得像是一个太久太久的梦想。只有那缕缕清烟,在湿润的空气弥漫着柴火的味道,昭示着村庄同太阳一起醒来。
这时醒来的人应该是追梦的人。夜晚已经被他们灼热的思念打湿,所以每个晨曦我们都能够看见晶莹的露水在叶尖上,花蕊中为这岁月里的故事感动着。风从西面吹来,凉飕飕的,我不禁打了 一个寒颤,难道这一阵风就吹落了太阳的光芒。
风从草丛经过的时候,我看见农夫们正把犁耙深深浅浅的划进大地,也许疼痛就是这样产生的,像一阵风进入草丛,然后翻开了许许多多深藏的秘密。在黑色的湿润的泥土里,我看见自己以一滴水的姿态渗进泥土,这瞬间的晕眩令我激动不已,是的,我终于邂逅了我生命中的那种呼唤。那些在我身后怒放的野花,潺潺的流水都不能够换来我瞬间的停留。
我像是为一个宿命而存在,就像这个清晨,我踏着露水而来
人们呵,他们终于出现了。只有他们,才真正的称得上是懂得田野的人。
他们吆喝着一头头黑色的或者黄色的牛,扶着犁耙,将泥土的秘密全部耙翻;或者是蹲在田地里,弯下腰再弯下腰去,去拨弄田野里疯长的野草;更多的时候则是举起锄头,用力的挖下去,再细心的平细每一块土块……劳作的姿态在这时更多的是一种膜拜生命的姿态。
累了就坐在田埂上,乜斜着眼,随便找个石头嗑嗑就装上旱烟袋。或者是从随身带来的篮子里,拿出一碗饭,或者是几个馍馍,就着最近的井水吃下去;当然也有坐下来说话的,往往是男男女女的分开,在男人的口里,便是谁家的媳妇哪家的收成是他们不倦的话题,而女人们则是一脸柔情的啐着“我家那个不得好死的,或者是孩子的话题”。在这个早晨里,他们在我的眼睛里久久的停留着,而在他们的眼睛里却只有眼前的这片田野。
其实,我一直相信田野是有思想的,说不定就会在哪一个凝视的目光里醒来。我又常常在田野里徜徉的时候觉得她充满了一种诱惑,就像少女时的我,总能够在风中,在阳光里,在水声里闻到田野的味道。这种味道像是一种迷*,被田野种在了心坎。诱惑着我躺在那一大片一大片新垦的甚至是长满野草的田野。来自田野的气息使我再也听不见父母的吵闹与哭泣,世人那箭镞般的目光那是一种生命的安置与熨帖,田野为我张开了他的怀抱,而我也对田野交出了我所有的信任。每一次从田野中醒来的时候,我往往会发现哪一片草又添了一芽新绿,哪一朵花又开了一瓣。而今天,这群在田野中滚摸打爬的孩子,风一般的笑声在田野中呼啦啦的生长起来,他们不必像我一样在田野的怀抱里痛快的哭泣一番再沉沉的睡去。
但是,在我的生命贴近成熟的时候,在种田人劳作的姿态里,我感受到田野别样的一种妩媚与动人:这时的我于田野,更多的是一种凝视与对望。我周身的血液迅速的为它奔流而激荡,我再次聆听到心灵的颤动,这种心灵的颤动常常令我产生晕眩的迷惑,这迷惑甚至使我怀疑田野的斑斓原是我思想的分娩。于是,我在田野中会不自觉的歌唱与倾诉。我又或者是温柔的沉静如处子般的静坐于田野之中,直至黄昏。但无论是激荡还是沉静,在归去的时候,心灵却都是通体的澄澈。
尾随着田间小路延伸而去的目光弯弯曲曲的,在引领你进入田野深处之时你也不觉的将心带进一个绿色的世界。一草一花一虫一鸟,这些细小的生命在远离欣赏的角落里以它们自然的生长,自然的开放,常常在目光的触及处拨动你生命的琴弦。也许,生命的美丽与幸福就在于生命的真实与自然,在于我们卸去所有的伪装之际。
就像今天,这片绿色的田野,金色的田野,甚至还残留着焚烧后的烟火味的黑色的田野,以它们的真实与自然将岁月与人事所有的困惑都交付在这个秋天的早晨的随想里面。就像今天,这个被乳雾笼罩,一派苍茫的田野还能否记得这个在晨曦中漫步的女子就是十年前那个在田野里沉沉睡去的少女?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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