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肆意地扩张。霓虹灯,不停地闪烁。
绿岛酒吧。
狂啸的音乐,涌动的人群。林以萱正以极度疯狂的姿势摆动她那极具诱惑的腰肢,长长的卷发也随着摆动,一张精致而美丽的面庞在闪烁的灯光下愈加迷人。
音乐缓慢下来,灯光也柔和了,以萱回到角落的座位,无视桌旁的郝亭亭,猛力抓起一杯啤酒灌进嘴里,刚才还闪动着迷人光彩的脸上,此时写满了悲戚。
“亭亭,祝福我吧,现在的我已经自由了。”以萱冲亭亭又举起酒杯,苦涩的笑脸下掩饰不住巨大的悲伤,两行泪水滑落在幽幽的烛光里。
昨天,林以萱和她的丈夫路岩平静地办理了离婚手续,从此告别了两年的婚姻生活。她和丈夫路岩是同班同学,以萱读书的时候是学校的校花,除了人长得漂亮之外,也很有才气,是校文学社的社长,两人出于对文学的共同爱好而走到一起,是一对绝对浪漫的伴侣。可是结婚不久,性格的不和就暴露在两人眼前,以萱好动,外向,而路岩好静,内向,常因烦琐的家务而闹隔阂,路岩从不主动解释或是认错,不爱说甜言蜜语,女人的特点就是爱哭,男人看见女人哭心里就特烦,就离开了家,从此隔阂更深,直到那一纸断绝关系的证书拿在手里,仿佛丢弃一件沉重的盔甲,以萱的心里顿显轻松,不过还是很失落,毕竟夫妻一场。
想着想着,眼圈又红了,以萱努力摇摇头,希望摇掉关于路岩的一切记忆。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空荡荡的家里,以萱感到莫名的空虚和惆怅。路岩已经搬走了属于他的一切东西,再也找不到他的影子,再也闻不到他的气息。以萱把自己抛在偌大的床上,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哭得昏天黑地,哭得地动山摇。
“爱的痛了
痛的哭了
哭的累了
矛盾心里总是强求
劝自己要放手
闭上眼让你走
烧掉日记重新来过
我看见自己写下的心情
把自己放在卑微的后头
等你等太久
想你泪会流
而幸福快乐是什么……”
以萱的心里又飘起《记事本》的旋律,哭够了,哭累了,两眼空洞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感觉前程好渺茫。她拨通了亭亭的电话,心里的委屈,心里的憋闷,全部倒进好友亭亭的耳朵里。
第二天,以萱向报社请了假,她的心情郁闷至极,想要独自出去旅行,顺便放松一下心情。她拎着一个小小的旅行箱,登上了开往天津塘沽的列车。
(二)
以萱看着站台上的人群离自己越来越远,眼泪又一次轻轻滑落。春天的阳光丝毫感染不了以萱苦闷的心情,瞅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杨树,仿佛丝丝划过脆弱的灵魂。到底是怎么了,命运非要和我开这么大的玩笑吗?以萱的心里充满酸涩。
“你是刚出发吧?”对面一个男人问。
以萱看见这个男人有一双深邃的眼眸,像盛了一个季节的内容。
“是的,我刚出发。”以萱说。
“去哪里?”
“寻找春天的梦。”以萱觉得自己很矫情,但还是这样说了。
“春天的梦?”男人被以萱的回答搞迷糊了,不过很快就释然。“我是去塘沽旅行。你呢?”
“我也是,想去看看海。”
相同的目的驱使两人的谈话内容越来越广泛,以萱甚至忘却了离婚带给她的伤痛,心在慢慢舒展。
中午一点的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随着火车的徐徐进站,以萱和对面的男人同时起身。
“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苏寒。”男人说。
“我叫林以萱。”
下车后,以萱站在人山人海的广场,有些许的茫然。春天的阳光格外柔媚,但看在以萱的眼里,却是那么苍白无力。
“如果不介意的话,咱们一起走吧。”苏寒走到以萱的身旁说。
以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接受了苏寒的提议,他们招手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大沽口炮台。大沽口炮台位于塘沽区东沽,是海河入海口,素有海门古塞之称,大沽口炮台始建于清朝嘉庆年间,是中华民族抗击侵略,不畏强*的历史见证,炮台用木材和青砖砌成,正中是一门巨大的仿制古炮。以萱从没有来过这里,反倒是苏寒比较熟悉,所以在以萱的心里有着些许庆幸,此时的苏寒就象是以萱的导游。
两人在大沽口炮台只停留了半个小时,又坐来时的出租车去了洋货市场,市场里人山人海,卖手表的摊位最多,苏寒说全部是假冒的世界名表,那也算是本地一大特色。一条很别致的步行街将各个市场串联起来,街中心还有几尊雕像。苏寒说,我帮你拍几张照片吧,以萱点点头表示同意。
以萱站在暖暖的阳光下,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苏寒看得有一点心动。
接下来,他们去了海河外滩,这里靠近海河的入海口,河水比较清澈,外滩修葺的很漂亮,河中还停泊着一艘大游轮,最抢眼的是三组大型标志物——“海之魂”,这三个标志性建筑,像大海中航行的帆船,这些景观与蔚蓝色的海河水相映成趣。一路走下来,以萱彻底陶醉在旖旎迷人的景色中,广场上成群的鸽子在天空中盘旋,道路边的花坛姹紫嫣红,海河岸边美丽的建筑,像一只只展翅的飞鸟,在夕阳下翱翔。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很晚,到了黄昏时刻,海河两岸的景色已模糊不清,但在夕阳的映衬下,美丽的外滩公园仿佛披上了一身金色的戎装,秀美中透出几分俊俏。
经过一天的奔波,以萱已经很累了,累得忘记心的伤口,忘记可恶的离婚,还有曾经海誓山盟如今分道扬镳的路岩。
“累了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苏寒很体贴的问以萱,手里提着以萱的旅行包,这一路上都由苏寒拎着。一天的接触,以萱对苏寒已经有着些许依赖,同时她也了解到苏寒的一些基本情况。苏寒,北京某高校的教师,喜欢旅游,已婚,有一个三岁的小孩,婚姻不幸福,这也是他独自一人出来旅行的原因。
(三)
吃过晚饭,他们找到了住的地方,是一家四星级宾馆,环境很幽雅。
累了一天的以萱躺在宾馆舒适的床上,突然觉得好难受,巨大的空虚感向她袭来,脑海里再次浮起路岩的音容笑貌,在一起的时候特反感,特想离开,真正离开了,怎么又想起他的好来。以萱使劲摇摇头,想摇碎一切回忆,可上帝就是如此捉弄人,越想忘记就越难忘记,像磁铁一样紧紧粘在脑海里。以萱烦躁地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户前,看着漫天的星星,还有远处的海边闪闪烁烁的灯光,她产生了一种想出去走走的冲动。
以萱打开门,便看见苏寒伫立在他的门口,若有所思,手里拿着一支烟。当他看见以萱出来,迅速将烟熄灭,冲她笑了笑,以萱看出了笑容里的忧郁,心突然有一丝生生的疼痛。
“你要出去吗?”苏寒问道。
“恩,想出去走走。”
“天很晚了,会不安全的,要不然我陪你吧。”
在苏寒的陪伴下,以萱感到莫名的塌实,心也跟着温暖起来。
晚春的夜晚,空气里弥漫着柔和的味道,沿着外滩的小路,慢慢散着步,岸边的恋人手挽着手一对一对地坐在礁石上,幸福的依偎着,轻声细语地谈笑着,阵阵清风扑面而来,潮湿的空气中透着海的气息,置身在这浪漫的景色里,所有的烦恼又都溜得精光。
不知不觉中,苏寒牵住了以萱的小手。以萱有瞬间的颤栗,不过很快适应了苏寒温热的手掌带来的温馨。
“太晚了,咱们回去吧。”苏寒转过身来,温柔的眼神注视着以萱。
“恩,好吧。”以萱的心跳在加快,美丽的面庞略显娇媚,说话的声音也显羞涩。
回到宾馆,两人站在以萱的门口,苏寒有些不舍地拉住以萱的小手,深邃的眼眸里盛满温情,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热烈的火焰在两个人的眼里燃烧,氤氲的氛围深深地将两人笼罩。苏寒情不自禁地吻住了以萱的嘴唇,一片炙热将以萱融化在云雾里。
太阳已经冉冉升起,阳光格外耀眼。以萱洗漱完毕,已经穿戴整齐,她走到床边,看着沉睡中的苏寒,回想起一夜的缠绵,红晕悄悄爬上脸颊。
苏寒睁开惺忪的眼睛,正好对上以萱的双眸,他倏地把以萱揽进怀里,再一次深深地亲吻。原打算天明就出发去驴驹河赶海,看来时间得延迟了。接近中午时刻,两人才收拾停当,牵起恩爱的双手出了门,午饭就留待品尝美味的海鲜了。
站在海边,一望无际的浅海滩呈现在眼前,出海处伫立着一尊铜铸驴驹雕像,苏寒说,那是驴驹河的标志,这儿的海滩有着“金驴踏海”的美丽传说,相传海边的沙滩是金驴踏出的蹄印,滩涂广阔而平缓。望着那金黄色的沙滩,一望无际的海面,阳光轻吻,海阔花飞,以萱情不自禁地脱掉鞋子,赤着脚,轻轻地踩在沙滩上,让肌肤尽情享受细沙的温柔抚摸,苏寒也同法效仿,跟了上去,他轻拥住以萱的肩膀,迎着温柔的海风,缓缓漫步,此时此刻,两人都沉醉在浪漫的爱海。
晚上他们与渔民共进晚餐,享受着赶海的收获。夜宿渔家,体验渔民的生活,了解渔村风情,别有一番情趣,也回味无穷。
(四)
爱恋的开始都很美好,却总会回到无奈的现实。
他们回到了北京,分手的时候,苏寒抛下一句“我会再和你联络,你多保重。”
以萱回家第一件事就是给郝亭亭打电话。
“什么?你去了塘沽?还以为你失踪,我都差点报警。”亭亭一接到电话就开始大呼小叫,急吼吼的声音震得以萱把话筒支老远,才不至于把耳朵震聋。
晚上,以萱和郝亭亭又去了绿岛酒吧。
在优美的萨克斯旋律声中,以萱跟亭亭讲诉着关于苏寒的一切。女人的心总是柔弱如水,别看以萱的外表是那么坚强,那么时尚,骨子里却透露着优柔,典雅。
从那以后,以萱总爱在孤独的夜晚默默回想塘沽之行,回想浪漫的海滩,回想缠绵的夜晚。想得心儿隐隐作痛的时候,就想拨一个电话给苏寒,倾诉她的孤寂和相思,可她知道苏寒不方便,也许他的老婆孩子就在身边,她并不想作可恶的第三者,她不想破坏苏寒的家庭,尽管苏寒说过他不爱他的老婆,但毕竟人家还是合法夫妻,况且还有孩子。
黑夜里,以萱静静地站在窗前,泪流满面,望向苏寒所在的天边,那一轮圆月代表相思,对吗?可为什么那么冷清,那么遥远。以萱在心里默默祈祷苏寒能够听见她的呼唤。
正想得出神,以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她拭干眼泪,从门镜里看见了那张日思夜想的面孔,她抑制住呼之欲出的心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门打开。
苏寒踏进屋内,把门关上的刹那,深深地将以萱拥入怀里,热烈的亲吻,好似要将她揉碎,揉进自己的身体。
疯狂的缠绵之后,以萱轻轻靠在苏寒的胸前。
“萱,我爱你。永远。”轻柔的呢喃抚慰着以萱脆弱的心灵。
“恩,我也爱你。”
可是我们却不能相守。以萱没有说出这句话,她怕苏寒为难,也怕自己伤心。
夜很深了,苏寒已经熟睡,以萱披上一件丝质透明的吊带睡衣,来到窗前。其实苏寒并没有睡着,他的心也在迷茫,他害怕自己不能给以萱幸福。他悄无声息的走到以萱身后用手臂轻柔的把她揽在怀里,看见月光静静的泻在她白皙的没有任何妆容的脸上,她是一个多么美丽的女子,嘴唇微闭,鼻梁高耸,咖啡色的眼睛一直遥望苍穹,高雅而端庄。
苏寒明白她如海水般深远的心灵,甚至是微不足道的哀伤,同样是需要依偎和温暖的人,所以彼此不需要任何甜言蜜语或是虚寒问暖,他抚摩着以萱长长的卷发,闻着她柔软身体上散发出的迷人香味。此时此刻,他好担心自己会伤害了她。
(五)
苏寒不在身边的日子,以萱会投身于忙碌的工作,采访,出差,夜以继日地赶写稿子,她想让自己在忙碌中忘却孤独,忘却烦恼,忘却苏寒。
有时候她会把自己的故事写进小说里,写着写着就掉眼泪,悲伤肆无忌惮地侵蚀着她的灵魂。苏寒说过,他会给她幸福,他会离婚,然后娶她。
我这是怎么了,居然会破坏别人的家庭,这不是我要的生活。以萱在痛苦中清醒。
冷寂的夜幕下,以萱约了苏寒去她经常光顾的绿岛酒吧。
他们选了一个幽静的角落,烛光摇弋,以萱出神的盯着那变幻莫测不断向任何方向飘摇的烛光,心在滴血。
“我有话要对你说。”两个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苏寒笑了笑,眼里满是温柔。
“我们分手吧,我爱上了别人。”以萱的心似刀割,却努力抑制快要奔涌而出的泪水。
“你撒谎。”苏寒的眼神瞬间变得绝望,悲戚的眼里已无光芒。
片刻的沉默后,苏寒说:“你走吧,去寻找你的幸福。”
以萱提起挎包飞也似的逃离酒吧,逃离苏寒。她没有看见苏寒痛苦不已地抱住了头,疯狂地抓起了酒瓶。他的话没有说完,他还没有告诉她,他已经拿到离婚证书,只要以萱点头,他们就可以跨进结婚礼堂。
喧嚣的酒吧里,苏寒醉得一塌糊涂。
夜的尽头,以萱哭红了双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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