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穿行于街道,总有一些熟悉的音符飘进耳中。也总是在此时,音源好象立马形成了一个十分强大的磁场,周身的血液似被点燃,阵阵地沸腾起来,或击碎失落的情绪,或辗灭潜在的卑微,或激起怀旧的情丝,或制造昂扬的感觉……我深深知道,这是那些渗透在我血液里的音符在进入音乐磁场里的自然反应,我很喜欢这样的反应,因为这些音符如记忆之手的抚摸,常常给我一种意想不到的温柔。
总爱想起刚回到家乡工作的日子,特别是一个刚开学报到的一个傍晚。那是一个金秋的傍晚,当半个月亮悄悄地从河对面山坳爬上来的时候,一阵清脆的吉他声在校园响起,是《十五的月亮》!太熟悉了,也太动听了,“是谁在放录音机?”我出门问学生,学生答:“是罗老师在弹吉他。”罗老师是我的化学老师,我出来工作时又有幸和他同事一年,以前怎么没听到这样的琴声呢?我十分激动地循声走去,见几个“老”老师静静地坐在屋前的柏杨树下,吉他在罗老师的怀里又奏出《相见时难别亦难》的旋律了,我默默地坐在他们旁边,静静地聆听着罗老师指间撩拔出的神来之声。一曲终了,同事们总是一致地、强烈地要求罗老师再来一曲,于是《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外婆的澎湖湾》《三月里的小雨》《小草》便依次奏出,最后罗老师还弹了一首曲子,我不知道曲名,只感到那些音符象是从月亮上坠落到我们校园里的,一问罗老师,罗老师说这是西班牙吉他演奏家卡西卡尔的《月光》。那个晚上是校园的每个角落洒满通透亮丽音符的晚上,也是我爱上吉他的晚上。我花了两个月工资(180元),从遥远的南京邮购了一把红棉牌吉他,在罗老师的指教下,开始了吉他音乐的梦想之旅。在那数百个没有电、没有其他娱乐的日子,在周末城里的同事都回家的日子,在独自踏过校园内荒凉草地走向月光照拂的沙滩的日子,是吉他驱走了我所有的寂寞。感谢罗老师,引领我爱上吉他;感谢吉他,让我欣赏到、了解到更多更好的音乐。
跟着就喜欢上了齐秦、童安格、姜育恒这几位歌手,齐秦的歌唱多是展示着一种叛逆,一种倔傲不驯的精神,如《狼》、《巡行》、《九个太阳》等,也有温柔的浅唱,如《外面的世界》已成为民谣吉他配乐的经典。可惜后来,齐秦经过爱情的“洗礼”,大发感叹:“不可自拔的,除了牙齿就是爱情。”变成了新柔情主义,象《不让我的眼泪陪我过夜》、《无情的雨,无情的你》这些歌,已对我形成不了磁场。而童安格多是体现了一种优雅,如《忘不了》、《花瓣雨》、《等我一起入梦》;姜育恒则是不折不扣的忧伤王子,他的演唱最适合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放低音量,让他在音箱里递出细细的弓弦按在你的心上来回地拉着,《再回首》也好,《驿动的心》也好,《我是一个容易掏心的人》也好,都会让你在轻轻的抚慰中睡去。十多年过去了,这几位的歌手的声音总是能让我清晰地看见我坐在昏黄的马灯下,怀抱吉他吟唱他们曲子的样子,窗外正下着冬雨,操场上浅浅的水面映照着淡淡的孤独。
听的歌越来越多,感受越来越丰富。便注意到了人声与器乐声的关系,在我的感觉里刘德华的声接近萨克斯,听起来柔情万种,他与凯丽金合作的《你是我的女人》便证实了我的感觉,在《你》这首歌里,凯丽金的萨克斯与刘德华的声音可谓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听起来格外的浪漫;而张学友的声音则近乎于小提琴,高贵典雅,特别耐听,《爱与交响乐》这张专辑似乎专门为证明我的感觉而出,在庞大的交响乐队中的数十把小提琴齐奏,把“爱情”两个字在柔情中透着大气,磅礴里透着缠绵,细细聆听,确是难得的享受;在女声中,孟庭苇的声音更象古筝,清脆透明,且有一定的古典味,听一听《冬季到台北来看雨》《你看你看月亮的脸偷偷在改变》,就觉得孟庭苇的嗓子里安了几根古筝弦;那么,谁的声音象吉他呢?也不知是因为吉他已成为通俗乐队的灵魂之,还是在生活中太大众化的原因,似乎谁都可以跟吉他套上近乎,但我认为还有一个人的声音最象吉他,他就是谭咏麟,他的声音特别象吉他四五六弦奏出来的,浑厚的金属味,显示了一个成熟男人的魅力、显示了歌唱的魅力……在这些歌声中,我看见多年后我正襟危坐在我宽敞的视听室的沙发上,聆听那一首首老歌老曲的情景,犹如我现在聆听还健在的和已作古的经典音乐家的作品,这当中当然少不了吉他的演奏。
只是遗憾吉他这种乐器从未获什么“乐器之王”“乐器之后”的光荣称号,也从极少在交响乐里担任主角。因而我的品位好象并不怎么,但我想,品位高不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种音乐能让我感到快乐,能让我感受到生活中不能忽略之美,能让我对生活充满积极的态度。所以至今未成为演奏家也永远成不了演奏家的我,仍是对吉他情有独钟,只要见到吉他光碟,总是对老板说:“来一张。”因为渗透在血液里最多最深的音符还是吉他六弦的交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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