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岁那年,我逃离了所谓我的家,那是我养父养母的家,我在那里整整生活了16年。我的童年、包括我所有的过去,都在那里度过。自从我知道我是第二次被弃的时候,我选择了流浪。
流浪在没有亲人的地方,流浪在我的世界里,不停地,不停地走,直到有一天,我在异地,寻找到了我的一片天空,我在那里生活,在那里工作,在那里谈恋爱,一切都向好的地方发展。但有一天,我发现,流浪的日子总会结束,而我,将在流浪的日子里流失自己。
一
她告诉我,捡起我时,我在垃圾旁吼叫大哭,我想那时的我,也许在怨恨我的亲生母亲,为何这样的对待我,为何生下我却不愿意养我,哪怕是生活再苦再累,我都会在您的身边不离不弃。也许是我想错了,也许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我,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来到这个冷血的世界。
她告诉我,因为可怜我,而她自己又没有生育能力,才会将我从肮脏的垃圾堆里抱起,给我母亲的温暖。被她抱起的那一刻,我的小手死死抓住她的衣角,生怕她也会因为我是女孩又将我丢弃至垃圾旁,任凭我被臭气熏天的垃圾所侵蚀。我很庆幸,她没有推开我的手,而是握着我的小手,往她的怀里取暖,那一刻,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母亲的关怀是那样的温暖,母亲的爱是那样的伟大。
从此,她就成了我的妈妈,她的老公就成了我的爸爸,我便成了他们的亲生女儿。
他们给我取了一个名字,叫李凡。我问妈妈为何取名为李凡,妈妈说,因为我出生的平凡,生活在平凡的家庭里,希望我以后会有一个平凡的人生。原来我的名字,只是因为我很平凡,所以才叫李凡,16年来我一直都用这个名字,直到有一天,爸爸和妈妈因为工作的原因吵架了,我哭泣着喊着要妈妈,让我惊愕的是妈妈没理我,不仅将我推至于地面上,额头撞出了血,还告诉我,我不是她的亲生女儿,我是她捡来的弃婴!我猛然地感觉心很痛,我不停地摇头,不停地抓着妈妈的裤角,说:“妈妈,我是你的女儿,不是你捡来的对不对?对不对?”我的泪不知怎么就停了下来,也不知道为何我为何会流泪,难道我已经承认我是她捡来的女儿,我怎么了,只是一阵晕眩!我,不停地乞求,不停地呼喊着妈妈,直到他们把我赶出家门,我才真正醒悟……
我,李凡,平凡,平凡,再平凡不过的李凡,我的人生和我的名字牵连在一条线上。我还是感激我的妈妈和我的爸爸,感谢他们抚养我16年,这16年来,我很高兴,是的,我很开心,起码比16年前我在垃圾旁闻着臭味要强得多!起码这16年来我还有爸爸,还有妈妈,还有一个温暖的家!
来到这个世上,我开始哭泣,身边的人却在笑,再而三个人走进我身旁,从我的耳膜只传来他们的叹息声。要离开这个世上,我才知我是那样的渺小,那样弱小,经历过了太多,我开始学会了笑,笑得那样的灿烂,闭上眼,我的耳膜又传来他们的哭泣声!
这世界怎么了,我在哭,他们却听不见,不停地笑;等我学会笑的时候,他们却听得清清楚楚,说我走得很安祥,尔后一阵哭泣声又一次阵动我的耳膜……
二
什么时候起,我走进了他们的生活,什么时候起,我又离开了他们的生活,独自流浪。
额头上依然还残留着妈妈那次将我推倒在地留下的疤痕,拂过刘海,清晰可见那一道所缝过的伤疤,记忆犹新。我喜欢留着长长的刘海,将我的疤痕与我的眼睛给遮掩起来,这样就没人发现我的眼睛流露一丝的伤痛,一丝忧郁。
没有人看见过我的伤疤,也没有揭发过我的过去,我就这样晃荡在社会里,有人怜悯我,可怜我会给我点饭吃,我对自己说,等有一天,我有钱了,我一定会回来;有人可怜我,却不会像好心人那样给我饭吃,只会投来异样的眼光看我怎么过活下去,我没有理采这些人,我也更不会关心这些人的想法;有人会给我点钱,说是让我乘车回家,我说,我没有家,不能要你的钱;有人会给我带来几件衣服与棉絮,我很欣然地接受了,向他们致谢……
好心肠的人很多,我经常会在自己的小窝里,向上天祈祷,保佑那些帮助过我的好人。我也一直都在努力,给这个小区清洁垃圾,也许小时候我闻惯了垃圾的味道,对垃圾桶里的东西与异味,我想也不想地,就伸手去捡,小手再怎么脏,也不会比我心灵的伤还要脏。我会凑着头向垃圾口里张望,看看有没有易拉罐或饮料瓶子,只要看见一个,自己就感觉发现了新大陆,又伸手去挠,一个接着一个,我会将所有拾回来的一拉罐用捡回来的绳子圈在一条线上,绳子不够就再接上,一拉罐一直都摆设在我的窝里,也没见清洁阿姨将这些瓶子拿走。闲来无聊的时候,我会用棍子敲打这些一拉罐,来打发无聊的时间。一个人流浪到底是不是这样过活着,流浪在这个大城市里,我又是不是孤独的,我都没曾想过,在我的脑海里,我想的只有赚钱,没有钱了,我就再也生活不下去,再也流浪不下去。
我的窝是在小区第一层楼底下搭成的小棚,里面的东西大部分是这栋的好心人给我送过来的,这里的保安都很可怜我,从来都没有赶我走,至于小区的区委会更是对我呵护有加,有人愿意收养我,可我不愿意,我喜欢这样的生活,即孤独,又自由,我婉言谢绝了。
这里的大人对我都很关心,对我的生世也是很想了解,想送我回去,我还是婉言谢绝了。不知是自己不知好歹,还是自己感觉有太多的关注,我变得肆无忌惮地索要他们对我的疼爱与关心。我猜想那些阿姨与伯伯看见我的小手脏脏的会很疼惜,毕竟孩子是无罪的,现实是残酷的,我贪婪地享受着他们给我的关爱,贪婪地享受着他们给我的带来的快乐,贪婪地享受了这一年来的流浪之年。
17岁那年生日,我躺在自己的小床上,幻想自己会得到很多的生日礼物。一年了,我流浪了一年的时间,得到太多人的关心,我似乎已经知足了。我把一拉罐从开始到现在圈成了一千个长线,小楼道里,只要我轻轻地动一下,就听见一拉罐发出的响声,我又将多余的卖了24块5角,小心地收藏着。
夜总是不经意地来,我又不经意地回到小窝,黑洞洞的,说真的,我很害怕,我害怕会有个人从里面出来,会害怕邻居家的猫偷吃好心人施舍给我的食物,我一直都在幻想,我又颓败地睡着了,17岁生日那天,没有任何人记得我的生日,也没有任何人给我过。所有的痛苦与恨痛,抛向了我的亲生母亲,如果她没有抛弃我,我会像别的孩子一样听话待在她的怀里;如果她没有抛弃我,我也不会被养母赶出来,也不被让他们因为我而闹着离婚;如果她没有抛弃我,今年的生日,我不知道要多么的开心!可是现在,除了这一千个一拉罐陪伴着我,没有任何人陪我过生日,我孤独,我难过。
头一次感觉流浪是这样的痛苦,这样的伤悲。于是我卖了那一千个一拉罐,收拾了衣服,又开始了我流浪的生活。
三
第二次流浪,没有那么幸运,会遇到好心人。
自从从那个小区搬出去之后,我就真的变成流浪人,人到哪里,哪里就是我安睡的地方,不管是过桥洞,还是街道,还是公园里,我都可以睡得很熟,没有理采我,也没有人塔理我,更没有可怜我!我似乎又成了被抛弃的灵魂,天天游荡在整个市区,有人像驱逐鬼一般地驱逐我这个讨饭的,或是拿着东西砸我,希望我尽早离开,不然就给我好脸色看。
时间长了,我也变聪明了,每次游弋在不同的街道、公园,只要遇到凶捍的恶人,我都躲得远远的,只要遇到面目善良的人,我才伸出罪恶之手,他们会可怜我,看见我可怜兮兮,会赏我碗饭或几角钱,我很容易学会满足,接到手,我道了一声谢谢就猖狂而逃,我怕那些人反悔。
清晨的阳光刺痛了我眼,我又懒懒地从长凳上爬起,继续开始今天的乞讨。
今天我很幸运,我从一对男女那里乞讨到了100块钱大票,我高兴之余,就祝福那对男友,希望他们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说完,又落慌而逃。
将这张100元的大票,放在了我上衣最里面的口袋,即便我丢了,可这100元大票永远也不会丢,只要有钱,我可以买鸡蛋吃,买糖吃,尽管我已经17岁了,可因为缺少太多的营养,我的身体一直都是虚弱不堪,那些可怜我的人,也许就因为我似有病无痛呻吟打动了他们的良知,赚取他们施舍给我的钱财还赚取了他们施舍给我的同情与善良。我又一次想起第一次的流浪,虽然没有钱,没有衣服穿,没有地方睡,可依然会有很多好心人关心我,照顾我,施舍我,除了感激,我什么也没有。
今天的收获很大,我奖励了自己一个鸡蛋和两块糖,又躺在长凳上,面向蓝天,嘴含糖果,美美的享受。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没有钱,就没有办法一个人流浪。
我不流浪,就活不下去。我的妈妈和爸爸因为我的事每日每夜不停地吵,不停地闹,最后闹到离婚,当初如果我是妈妈怀里的宝宝,也许今天他们就不会分道扬镳,她走她的阳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在他们无休止的战争中,我退出了缭绕心头的硝烟,独自离开,开始了我的流浪生活。第二次被遗弃,不能怪我的妈妈和爸爸,我不怪他们,只怪我自己,为何在不对的时间出现在她的怀里,让她生下我,又让她抛弃我,我只能感激我的爸爸和妈妈,只能祝福他们以后的日子快快乐乐过下辈子。
我开始懂事的那年,我18岁。在无数个夜晚,无数个凉嗖嗖的晚风中度过,又无数次感冒,无数次被怜悯,无数次被人会异样的眼光观注,无数次我迷茫在我的世界里,无数次被其他乞讨的人抢占地盘,无处留身,无数次被饥饿和寒冷所侵蚀,无数次我在呼喊着妈妈和爸爸,无数次在恶梦中惊醒,无数次的流浪生活,我痛苦地活着,如幽灵一般游荡在无数个长夜里,如过街老鼠一般被人驱逐追打,无数个伤疤再怎么多也比不上额头上的那个疤痕,刻在心灵深处,死死缭绕……
四
人家都说女大十八变,我想我也变了,尽管衣服脏乱,尽管没吃没喝,可我还是慢慢成长,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很多男人都投向我色眯眯地眼神,看得我有点头皮发麻,总是喃喃在嘴角,咒骂那些臭男人,而我更爱的身体,更注重的外表,有时有钱了,我会买件衣服打扮打扮,新衣服穿在身上,真的感觉很舒服。
一日,一个男子无意将我撞到在地,我一个跟头就跌倒在地,不醒人世,后来才知,被他撞到了石头上,额头又有了伤疤,我又伤心了好几日,还好,这个男人无微不至的关心让我打消了怨气,为了让我有更好的休养地方,这个男人经过我的同意将我安置在他的家里,我很喜欢这个家,温暖又舒服,不必每天担心为了吃饭而犯愁,我美美地躺在他给我买的新床上,不知道多么的开心,舒适。
我问他为何将我收养在他的家里,他说要照顾我,我又掉进了蜜糖里,美美地享受,美美地贪婪。后来才知道他是一个未婚男人,他说他叫徐风,让我就叫他风,我就乖乖地叫他风,亲切地叫着,风。
认识徐风的那年,我18岁,徐风30岁。
每一年的生日,徐风都备满了好多生日礼物给我庆祝。19岁那年,徐风在我吹蜡烛时,他吻了我,我羞涩地闭开了他。
20岁那年,徐风的生日,同样在吹蜡烛时,我吻了徐风,他没有羞涩,也没有回闭,只是深情地看着我,紧紧地将我拥至怀里,说了一句:“宝贝,以后的日子由我来照顾你!”我能清楚地感觉他的真诚,也能清楚地碰触他给我的温暖,我跟他说:“风,我不想叫你风,你是不是就像一阵徐徐的风吹进我的生命里,又会不会再一次离开我的生命?”
他说,不会。
我流着泪,扑在他怀里,任凭眼泪流下。
他拥的很紧,很紧,以至我感觉到自己快要窒息。
“妈妈!”我叫了一声妈妈,我将风当成了我的妈妈。他先是一惊,尔后,又是紧紧地拥抱我,告诉我,我永远是你的妈妈。
我又不停地流泪,抓紧他的胸膛,如当初一样抓紧妈妈的裤角死死地抓着。
那一年,我发现他爱上我,而我懵懂地成了他最爱的女儿。
五
每晚,我又乖乖成了他床上的女人,又乖乖地被他粗犷的声音所侵蚀,又乖乖地睡在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看着他面容,我会悄悄地吻上一个吻痕,等他醒来发现了,我又装着睡着了,透着眼缝,我又知道,他又要说我调皮了。
我很调皮,是的,在他怀里,在他眼里,我就是一个调皮的小孩,嚷着叫妈妈抱,嚷着叫风抱我,给我奶吃,他又从冰箱里给我拿来酸奶,让我喝,我又乖乖地听着他的话。
他教我怎么玩电脑,又怎么上网,他在认真地教着,我又偷偷望着他,又趁他不注意吻他的脸腮,他又用食指刮了刮我的鼻子,说:“小丫头!”我又痴痴地笑。他白天都在上班,晚上才回来,他怕我孤独,就教我学上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学会了上网,又一次开始以网民的身份游荡在不同的社区,不同的网站,什么时候起,我又成了他眼里的网虫,什么时候起,我又成了他眼里的调皮得犯愁的对象,这一切,我都不得而知。
从他离开我身边的那时候起,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什么爱情,也没有什么亲情,更没有什么好事会从天下掉下来,自从我发现他在外面和其他的女人在一起的时候,我抛弃了自己,也坠落了自己,离开了徐风,离开了那个家,我又成了流浪的成员,和别人争抢,骗取别人对我的怜悯,对我的施舍。
拍打着不熟悉的键盘,和网民聊天,我发现那些网民,和我一样孤独,一样无味,一样可怜,在不停地寻找朋友,从什么时候起,会有人和我一样爱上了孤独,爱上了流浪。从什么时候起,我跳进了文学这个网络里,又一次啪打着不熟悉的键盘,述说着自己的故事。从什么时候起,我发现了一个叫加蓝宝宝的女孩,她的文字,疼痛与伤悲一直侵蚀着我的灵魂,我又喜欢上了这种带痛的文字,不管是生活,还是爱情,不管是现实,还是虚幻,原来我和她一样,喜欢玩弄着文字游戏。
又一次拂开我的刘海依然可见那带着伤疤的疤痕,看着镜子,我痴痴地笑,傻傻地笑,什么时候,我死了,我还是笑,戏如人生,人生如戏,我来到这个世界只是一场游戏,只是被冰冷的世人所遗弃,只是被冰冷疼痛的文字将我侵蚀,只是被孤独所融化。
我还是我,李凡的平凡,平凡的李凡,寂寞地活着,又寂寞地等待,等待又是一次迷茫,迷茫后又是一次轮回,原来,我又开始了寂寞的流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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