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沈阳的时候，我的老板告诉我，工作之余常去桑拿可以使人精力持久情绪稳定。为此他特意介绍我去五里河对面也就是我住处的楼下，那个叫宋园的桑拿浴。桑拿的妈咪叫吴玉，一个风韵十足的三十岁女人。

在我去的第二次，她就明确的告诉我，在这里我可以随便找小姐而不用买单，因为这里也是老板的产业之一。我当时立刻就明白了老板推荐我来这里的真意，同时我没有一丁点的感激他。因为我知道这只是他不希望我把心思过多的花在其他方面。

对于老板来说我只算是工具，那些小姐则算是另一种工具，而只要是工具，就应该物尽所用。　

尽管这样，我还是几乎每天会在这里泡上将近两个小时，以打发掉我睡眠前那一段多余的时间。一九九九年的冬天最让我明显感受到的就是性欲的存在。

在二十世纪的最后一个冬天里，我为我的爱情顽强的坚持着我的禁欲生涯。

我不进按摩房，我只是在休息大厅里接受正规的足疗或者全身按摩。按摩房里的小姐常常会走到休息大厅来挑逗那些男人，于是我至少可以有机会过足了眼瘾。

我发现其实老板真的可以算是有点精品意识的人，因为这里的小姐虽然不多，但是即使是在我这样挑剔的人的眼里，她们也都算得上是美女。不过小姐都知道我的特殊身份，轻易没有人来搭理我。这样也好，我完全可以不可告人的自得其乐。　

当然也有例外的时候。某一天我俯卧在沙发床上处于半睡眠状态，17岁的琪琪跑过来点上一支烟往我身边一坐，然后很随意的拍拍我的背说，帅哥她们叫我来问你个事。

我说问吧。琪琪说其实很简单就是你干嘛从来不找小姐。我转过头来朝她很神秘的说你把耳朵凑过来。琪琪笑嘻嘻的凑近我，我对着她耳朵说告诉我一个月你能挣多少。琪琪吐了口烟很坦白的回答说也就2万左右吧。我说那就得了对于挣得比我多的女人我除了尊敬就没别的了。琪琪歪着头看了我半天说没劲上海人都贼假。

吴玉这时候走过来对琪琪说，得了吧傻b你别泡他了人家损你呢，要是他干你这行准比你挣得还多。话说完三个人都开怀大笑起来。　

就这样小姐们开始知道我是一个比较有趣的人，在生意清淡的时候穿着露肩衣超短裙她们就会三三两两的来找我聊天。我发现其实她们比我还怕孤独。

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实际的共同话题，更多的时候我只是听她们在我面前毫无顾忌的谈论着按摩房里的种种趣事，比如这个日本老头上回还没开干呢才踩他两脚他自己就送货了；比如那个听说还是东北大学的教授呢要小姐一要就俩；诸如此类。

有时候她们也会故意调戏我，故意挨得我很紧或者是用手抚摩我的脖子还有耳朵。于是在身体起变化之前我会赶紧掏出钱来说我请大家吃夜宵。　

其实都一样，她们没把我当男人，我也没把她们当女人。就是这样。　

每次从混暗暧昧的宋园走出来的时候，我都会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抬头看一眼夜色中的五里河体育场。当时的五里河，灰暗的外墙冷清的商铺丑陋的雕塑荒芜的广场。

就在一九九九年冬天，我袖手旁观我住处对面的五里河被铺天盖地的大雪掩埋了十一次。而每每被扫雪的人们从积雪中挖出来，我都可以明显感觉到它又苍老了一分。都又老又丑了何必还活着呢？

拉上窗帘时我往往会闪过这样冷漠的念头。我鄙视着这个庞然而寂静的建筑，虽然我也知道其实我和它一样孤独得可耻又高傲得不可一世。　

就在那年冬天，我完成了沈阳陆军总院和沈阳桃仙机场的方案投标。这两个项目为老板所带来的巨额利润足以使他再开两个宋园。有一次在酒席上，喝得七八分的他拍着我的肩膀对大家说，我这个老弟真挺操蛋硬是爱画图就是不搞女人。

我含笑说，徐总什么时候我把我想搞的女人带来给您瞧瞧您就知道了。老板一拍桌子道在哪里现在就给我叫来。我回答在上海呢。举座轰然大笑劝酒，喝喝喝。　

春天离开沈阳回去探亲前，我特意去了一趟宋园跟那些小姐们道别。我想她们是第一次有机会看到我穿戴完整的样子我去跟她们握手的时候她们居然都显得有点害羞。

人有时候就是那么奇怪，只是隔了一层衣服而已。吴玉说得了，我看你去跟徐总说带一个回去算了。我很认真的说妈咪要带我就带你!　

一九九九年的冬天就这样过去了,再也不会重新来过。徐总最近和我通电话，居然还记得当时我在席间提到的上海的那个“想搞”的女人。

老弟这次把她一起带来吧,电话里他这样说。我苦笑着不知如何回答。我只知道，五里河现在已经名声显赫今非昔比，而宋园里的小姐们现在则都已经各奔东西。我想我一定会去五里河看中国队的最后一场十强赛，但是我不会再去宋园认识那些新的小姐。　

我的爱情死了，我已没有禁欲的理由。

于　2003·06·25　榕树下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