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江省自从打出“旅游cool省”的金字招牌以来,来自全国各地、世界各地的游客络绎不绝。强劲的势头更是有增无减,用四个字“空前火爆”来形容黑龙江省的旅游事业一点都不过分。我也有幸几次接受朋友的邀请,陪同他们走进山水之间。面对各地迥异的山水文化、奇美怪诞的地质景观不仅让人叹为观之,更让人赞叹黑龙江的美丽富饶。最让人折服的不是黑龙江的山水奇观,而是这里纯朴的民趣和民风。朝鲜族的歌舞美食、鄂伦春的朴实好客、达斡尔族的豪爽奔放……各民族的风俗虽然别具一格,但却都能透露黑土地的憨厚和热情。“放心于自然纯净,纵情于山水之间”那份从容和感动自然也会从心底里涌起,但这种从容和感动还远不及我记忆中的童年山水的影像来的强烈、深刻和清晰。
小的时候,我的家乡是不缺树的。除了家居庭院周围的柳枝杨槐之外,出了我们穴居的这个被树影掩映的小山村,西行两三华里,过了人工渠,就是另一片府祗。那里有一大片几十公顷的人工林,在那里由白桦林、松树林、杨树林、枫桦林、柏树林、槐树林、柳条通、榛子科、灌木林相继相接、相连相通、相缠相绕的大树林里,时不时就有山丁子树、山楂树、山里红树、胀肚黄树、臭李子树、紫楸子树、黑瞎子树、飞刀树、麻杆树点缀其间。那里的每一棵树上都记载着我们贪吃贪玩的记录。少年的情怀和放纵、无知和无畏交织成许许多多说不完的故事。在那里最有意思的是掩映在这片翠绿山林里曲折缠绕的十几个背河圈了。有人说黄河自古九曲十八弯,我们这里的背河圈虽然不大,方园也就有再三公顷,最大的也不超过十几公顷,可那曲折跌宕、盘旋缠绕的劲头,一点儿也不比黄河逊色。千篇一面的景致让你分不清南北东西,徜徉其间让我想起一句成语--画地为牢。那感觉就好象真的在原地画圈一样。这是因为这些背河圈不但是掩映在丛林之中,而且又是随山势而行,逐水草而栖,这就更增添了这里的神秘。记得小时候我也曾无数次被缠绕在这里背河圈里不知出处。在这个神秘的迷宫里循环往复,那惨样就象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游来荡去……
童年的记忆并不都是美好和平淡的事情,也有慌恐和惊惧的时候。最凶险的两次经历让我现在想起来依旧汗颜。人们常用水火无情来形容所经历的灾难,而我的两次历险恰恰就与水火相关。说到这两件事情的起因有些好笑,皆因贪恋美味。第一次历险:记得那是一个盛夏里难得的好天气。艳阳高照风和日丽。大人们也松懈了对我们的桎梏。我们几个愣头青便一头扎进密林深处。饱餐了一顿绵软香甜起流蜜的胀肚黄,我们就来了几分困意。为了防止胀肚,老大让我们又吃了些大青梨,然后我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骑在大树杈上,斜靠在树干,晒着懒懒的太阳就这样甜甜地进了梦乡。睡意正酣的时候,我们突然被一阵呜呜的怪叫声惊醒了。一睁眼,我们几个都傻了。虽然太阳依旧暖暖地当空照着,可我们脚下的大树已经被水淹了一尺来深,四周背河里原本浅显清澈的涓涓细流,此时已经变成了乌黑的浑水。这股狂奔的黑水,不但把两三米深的背河槽灌满了,而且背河圈里的这块平地也上了一尺来深的水,而且黑色的河水还在不断上涨。黑水在河槽里奔涌着,咆哮着,正在发出骇人的怪叫。我们几个被这阵势吓得只有大喊大叫,大呼救命的份了。空旷的树林里回荡着我们嘶心裂肺的叫声和哭声。眼瞅着黑水打着旋儿地上涨,身下的大树已经被黑水淹没了一米多深了。这时的我们大眼瞪着小眼,心想这下算玩完了。此时的我们在惊惧之中已经忘了哭,忘了喊了。最后只能盯着冒着沫儿的黑水发呆。就在这个时候,几声响亮的鞭哨儿,划过我们身后空旷的山谷。“呼拉拉”一群老牛从我们身后的山谷顺着背河圈冲了出来。看到老牛,我们来了精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喊大叫。赶牛人看着我们几个的狼狈相,不由得哈哈大笑:小子们,这回傻了吧?不往老牛身上跳,还等我去背你们呢!这下我们才缓过神来,纷纷跳上牛背。有惊无险,我们就这样乘着牛皮筏子出了背河圈,安全地回到了家。后来听大人们说,那次山洪是因为上游地区连降暴雨而暴发的山洪,就这么一股邙牛水却弄得我们胆颤心惊。这就我的第一次历险--水困背河圈。
我的第二次历险是场火荒--火烧大沙坑。大家都知道凡是有山有水的地方自然就会有许多美味佳肴。我们那里最叫绝的要数“烤蛤蟆大腿”了。记得当时为了这顿“蛤蟆盛宴”我们精心准备了好几个星期。先是每天不停地用黄泥和面沙团成黄泥蛋。圆圆的就象我们玩的玻璃球儿,做成了就把它们摊在窗台上,等晒干了就成了我们的武器“弹丸”。接下来我们便会一头扎进树林子,寻找各自满意的树杈,并把它们锯下来,带回家。细心修整雕琢便成我们称心如意的弹弓把儿。有弓必有弦--成弦这一步也是最简单的。到供销社每人买上八根汽门芯,四根一组就成了我们的弓弦。最难搞的就是弹包了。它必须得用好皮子,而且软硬还要适度。否则它是不会耐用的。说它难倒不是因为它的质量要求高,而是因为这种皮子只有在每个双月初五的集市上才能买到。而且赶这趟集还得走上三十几里的乡路。一阵紧张的筹备,我们的手上都拥有了颇具杀伤力的武器--弹弓子。这家伙配上我们精心调制的弹丸不但劲道十足而且还出奇的准。到这儿,我们的准备工作还没完。逮个空挡儿,我们还得偷来大人们的线梭子,织上两个“抄箩子”。这还不算,我们还得从家里偷来各种调料、火柴和一打儿旧报纸。这样几个星期下来,我们“赶蛤蟆”行动的准备工作才算结束。选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我们就正式开始执行“赶蛤蟆”行动了。我们带齐所有装备,每人都背了一个大书包。不过我们书包里没有一本书,全是我们的武器--弹丸。一大早儿,我们分成两组,分列背河两岸。我顺着背河圈盘旋而上。一路上我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竟弄些动静。可我们每个人的眼睛都死盯着水面,搜寻着目标。说句实在的,那个时候我们那里大个儿的青蛙真是海了去了。一走一过这些家伙便纷纷跳入水中,我们便挑个儿大的下手,手起弹落,那些大家伙便会应声陈尸河面。任我们用“抄箩子”把它们打捞上岸。我们用随手扒下来的柳树皮把那些大青蛙拴成一大串,搭在肩膀上,悠来荡去好不神气。要说青蛙和生命力是真的强!过不了三十分钟它们就都缓过来了,在你的身前身后呱呱地乱叫。“物以稀为贵”,这要是在今天,我们的这个行为就触犯了《野生动物保护法》了。非得被拘起来不可。可在当时,它们还没有那么金贵。还没等到晌午,我们几乎已经超额完成了任务。千余只大青蛙尽收我们的囊中。正午时分我们到达了目的地“大沙坑”。在“大沙坑”的边上,我们几个又合兵一处开始“宰蛤蟆”。一条条肥肥大大、细细嫩嫩的蛤蟆大腿就这样整齐地码放在我们铺好的旧报纸上。现在想来,那时的做法的确有些残忍、太不人道、有些太不尊重生命了。但当时却一点没觉得。反而因兴趣使然而兴奋的不得了。一会儿功夫,我们就扒了一大堆。撒上调料,用手搅拌均匀,用报纸整整包了五大包。然后我们分兵三路。第一路上松树林里捡干松树枝子。第二路用蛤蟆内脏去河边钓“拉骨虾”,晚上回家好将功折罪。第三路留在原地挖灶子,抢草皮。说到挖灶子其实很简单,就是在平坦的草地上挖个10公分的坑。在坑底上用干草铺平铺好,再把那五大包的美味平放在大坑里。用湿的细土面把五个大纸包都盖上。上层细土面的厚度要在3公分左右。不能太薄,太薄就烤着了。然后再把坑周围方园十几平方米的草皮都抢去。抢出一片十几平方米的湿土地。这样作是为了防止跑火。第三路人马完成以上任务后与第一路人马会合到松树林里捡干松树枝子。一会儿功夫,一大堆干松树枝子就架在土灶子上了。点着火,袅袅的地汽开始升腾。没有一丝的青烟。这样就会轻松地躲过护林员的眼睛。因为在盛夏季节,这里到处都是因蒸发而地汽,自然也就不会引起护林员的注意。这就是我们为什么选择干松树枝子的原因。点着了火,我们又来到河边与第二路人马会合。我们一字排开,或站在岸上,或站在水里,开始钓“拉骨虾”。说到钓“拉骨虾”也很简单。用柳条皮一头拴上蛤蟆内脏,一头系在扒了皮了柳条棍上。手擎着柳条棍让蛤蟆内脏贴着河面在有树根的地方慢慢的划来划去。这时“拉骨虾”自己就会举着大钳子窜上来了,吭哧一下子死死地夹住诱饵就再也不肯放开了。这些家伙就象荡秋千一样随着柳条棍悠来荡去,任你随便摆布了。这时你就会轻松地把它们捉住放在你的行囊之中。这些“拉骨虾”与我们现在常见的“皮皮虾”有些类似。但“拉骨虾”要比“皮皮虾”挺拔威猛得多。“拉骨虾”肉鲜味美。现在在我家乡“拉骨虾”也已经成了难得一见好东西。其实“拉骨虾”的做法很多,可蒸可煮、可烩可酱、可制馅也可煲汤、更可油炸。那一天我们的战果不错。约莫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开始返回“大沙坑”。老远就闻到了蛤蟆肉香。我们欢呼雀跃,打了一个冲锋,我们一口气就跑到了我们的行军灶旁。土坑上还有些余火,急不可奈的我们便挥舞着铁锹就把红红的炭火清到了草稞子里。接着我们小心翼翼地请烤好的“蛤蟆大腿”出炉。正在我们兴高采烈品尝美味的时候,坏了。炭火把草甸子引着了。面对自己闯的祸,我们一跃而起,衣服、书包、铁锹都成了扑火的工具。多亏有“大沙坑”这个天然的大水缸在我们身边。于是坑做缸来锹做瓢,老大一个人站在水里一通猛扬,水流如柱飘向火场,我们也在一旁一通猛打,一场山火就这样让我们扑灭了。整理完火场,我们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后怕。可屁大功夫,我们又相互指指戳戳--看着各自烟薰火燎的花狗脸,又笑作一团。童年的感觉真好,我只记得那一顿野餐我们吃的特别的香甜……
童年的美好时光,除了这两次历险之外,打鱼摸虾、洗水澡、晒太阳、调皮捣蛋就成了我们的日常功课。在我童年记忆里,我们那里的鱼虾特别的丰富,随便用笊篱到清水河里一涝就有活蹦乱跳的河虾上来。尤其那些抱着卵的大河虾,出水即食,别有一番风味。要说捕鱼就更简单了,或网或钓、或盆或挂、或撅搭或揽钩,五花八门,方法真是太多了。最有特点,也是最有意思的要数憋鱼亮子了。憋鱼亮子就是雨季涨水之后,在水退之前,用铁锹挖泥叠坝,截水立闸。在大坝中间留下的闸口上架上用槁草编结成的鱼亮子--俗称接鱼薄。压口枕,成激流。利用鱼儿“寻声激进、顺水飘流”的特性,“水过亮子而走,鱼隔亮子而留”。说实话,这鱼亮子白天只能憋些小鱼小虾,夜里才会有大个儿的上亮子呢!鱼亮子虽小每天起上个百八十斤鱼不是问题。“一劳永逸”是这种方法的最大特点。有人说早先的东北是“棒打狍子、瓢舀鱼”,与其相比我的家乡在当时也毫不逊色。
其实我天生是个愚笨之人。虽然从小在水边长大,但我水性的确不咋地。于是人家到深水里潜游,上陡崖子下挂鱼的时候,我就开始坐在岸上编编蝈蝈笼子。方的、圆的、扁的、尖的、三角的、五星的,我的确编过不少。每个笼子里塞几个窝瓜花,放个“一声雷”、“火蝈蝈”、“叫一天”、“亮翅镜”,最次也得是个“大叫驴”。听着它们一个儿赛一个儿的鸣叫,的确也会有一种惬意的成就感和满足感涌上心头。记得有一次为了编一个“双塔合壁”的蝈蝈笼子,我还挨了一顿打。那一年家住大庆的表哥来我们家作客。表哥给我带来了不少新奇玩意儿作礼物。我也想送给表哥点东西。可乡下的东西实在是拿不出手。最后表哥相中了我的两个“大将军”蝈蝈,说要带回大庆让他的朋友们也开开眼界。正愁没东西送人的我这下子来了精神。为了能在表哥面前显摆显摆,我就夸海口给这两个“大将军”蝈蝈编个“双塔合壁”的蝈蝈笼子。为了能在表哥回城前完成我的作品,我领着表哥一连几天扎进麦地里。为了开始我的创作,我在麦地里又新开辟了一个新家。好不容易我的作品开始收尾了,表哥却再也憋不住了,非要给我表演游泳以示庆贺。我知道这几天困在麦地里也真把他给憋坏了,也就陪他去了。谁料想表哥的水性是个二把刀,中看不中用。结果他差点被淹死。我差点被吓死。好不容易总算是把他扯上来了,我的腿也软得再也站不起来了。这一次我算是彻底的懵了,可想而知,我在麦地里的新家也找不着了。由于我们的衣服、蝈蝈笼子都在那个家里。最后,目送落山的太阳我们俩个只好光着屁股就打道回府了。回到家结果可知,那天我被暴打了一顿。好在表哥回城的头一天,我又找到了那个地界,取回了我们的衣服还有那个家里“双塔合壁”的蝈蝈笼子。那天我郑重其事地把蝈蝈笼子和两个“大将军”送给了表哥。终于了却我的一个心愿。
童年的记忆是美好的,时不时它就会让我怦然心动。几年前为了寻访童年的记忆,我还特意回了一趟老家。童年的玩伴大部分还在,可那几十公顷的林子却没了。永远的没有了。那片起伏跌宕的山梁被炸平了。站在一望无际的稻田里,我又找不到“家”了。那种感觉有些凄凉。凄凉的让人心碎。幸亏童年的记忆依然挥之不去。否则我真的不知道我的家在哪里!
家在哪里?家在山水之间!我常对自己这样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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