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

父亲从乡下来的时候，我们与他约法三章：您老人家年纪大了，不要去串门，不要打麻将，我们上班去了，任何人敲门都不要开，更不要跑到楼下去。父亲乐意地答应了。说你们这里条件这么好，又有冰箱又有彩电，还有录音机、收音机，我还出去做什么？

父亲也真做到了，每天规规矩矩在家里。有一次爱人忘了带钥匙，敲了半个小时他也未开门，直至孩子回来。父亲11点钟准时开火门蒸饭，有时还帮我们拣点菜，我们下班就只管炒好了。家里有个老人真方便许多。

可是日子一久，父亲就有些缺点。他经常待我们去上班，就把喂在阳台上的那只大洋鸡放出来，说是老关着造孽，让它出来走走。我跟他讲过多次，说放出来拉得到处是鸡屎，还怕打烂东西，可父亲老不改。爱人说最好的办法是把它杀掉，只是又怕是母鸡，杀了可惜。父亲连忙说正是母鸡，他在乡下喂了几十年鸡，一看就知道。而且它就要生蛋了，顶多半个月。于是我们决定再喂半个月，如果不生蛋就杀。

半个月过去了，鸡没有生蛋。父亲说还要一个星期。

我们只好又等一个星期。可是它还是没生蛋。爱人说肯定是父亲舍不得杀掉这只鸡，故意骗我们，我看还是杀掉算了，哪一天真的把电视机打烂了就迟了。我想也是，那就星期天杀吧。

然而，星期六下班，爱人在阳台上就喊，说告诉我个好消息，鸡生了个蛋。的确是只很可爱的蛋，白白的，胖胖的足有80克。爱人说幸亏父亲不同意杀，父亲谦虚地说是这只鸡不该死。

日后，大洋鸡便每天生蛋。父亲也照例把它放出来，不再回避我们。说也奇怪，这只鸡并不乱来，不过昂首挺胸在厅里漫步而已，而且颇有些绅士风度。所以我们也不再介意，有时甚至与父亲刻意欣赏起来。

这天，我们全家又在欣赏大洋鸡，看它悠闲自在，昂首阔步在厅里踱来踱去。突然，它停住不动了，然后便扯长脖子，居然咯咯地打起鸣来。牝鸡司晨，我们都惊异极了，而此时，父亲却红着脸悄悄地溜走了。

我明白了，父亲最近上过街，而且那些鸡蛋也不新鲜。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