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母亲在电话中说,妹妹由于劳累过度,患了重病,我甚为心焦。本想回老家看一趟,因想到,现在最要紧的是看病,而看病需要一笔钱,不如将钱寄去,及时到医院看病为好,故我马上到邮局寄了一些钱,并告诉妹妹,不要惜钱,要专心治病。妹妹听说我寄了钱,不无痛惜地说:“你刚买房子,没钱,你不要寄了。”我说:“治病要紧,钱是小事!”
妹妹在我们兄妹中排行老小,自小勤快,书读到四年级便缀学,那时妹妹才十二岁,从此便一直跟随父母亲务农。我们弟兄俩在县城上学,妹妹就成为家中的顶梁柱了。春耕季节,鸡叫一遍,繁星闪烁,妹妹五点钟起来,脸顾不上洗,就随父亲牵着驴上洼干活去了。父亲耕地,妹妹牵驴,打磨土疙瘩、捡柴草,两亩地耕完后,妹妹拉着驴回家。拴好驴后,妹妹顾不上休息,又要从泉里担水、喂牲口、做饭,忙个不停。
骄阳似火的六月,虎口夺食,妹妹和父母亲一起抢割金黄的麦子,妹妹稚嫩的小手拿着镰刀,弯着腰,一镰一镰反复地割着麦子,割上一大把,妹妹便捆起来,常常累得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为了赶时间,割麦时中午一般不休息,只啃些干馍,喝些白开水,接着依旧挥汗割麦。一天下来,妹妹常常是要酸腿痛,坐不能坐,睡又睡不好。有几次妹妹在麦地里晕了过去,醒来后还是坚持割麦;有一次,妹妹正在埋头割麦,忽地一条灰色的蛇在麦子下面蜿蜒盘曲,吓得妹妹放下镰刀就跑;还有几次,妹妹在割麦时将手划破,妹妹用纸稍微包扎一下,休息片刻,继续干活。好不容易将麦子收割完,还来及休息,就要把捆好的麦子从田野里担到我家的场里。我家地处一个山沟里,担麦往往要到一两公里的黄土高坡去担,北山十分陡峭,行人走上困难,担上几十斤重的麦子,那艰辛可想而知。妹妹挑着五六十斤重的担子,吃力地行走在乡间小路上,一天往返四五回,将麦子一担一担担回家,不知洒下多少汗水。麦子上场后,接着就开始打碾,那时我们也放假了,我们与妹妹一起摊麦、挥动链枷打麦,也许妹妹经常劳作的缘故,我们弟兄俩已累得叫苦连天,妹妹却一声不喊累,只是一股劲儿打,而且一直坚持到底。打碾干净麦子后,起场、扬场、簸场,这些环节我和弟弟都不懂,妹妹却干得很出色。村里人都夸妹妹说:“干活的好能手,比两个哥强多了。”的确,妹妹干活是行家里手,但我明白,这完全是生活逼迫的结果。“穷人的娃娃早当家”,大概就是这个道理。
落叶飘零的深秋,又是一年大忙的季节,妹妹随同父亲翻两遍地,紧接着种麦,妹妹除在土埂上牵驴外,还要铺粪,铺粪是技术活和吃力活,要铺得十分均匀,如铺得多了,长出的麦子就稠了;如铺得少了,长出的麦子稀了。妹妹能掌握到恰到好处。那年星期天放假回家,父亲让我铺粪,我怎么也掌握不好度,不是铺得太多,就是太少。母亲不无感慨地说:“我们家是大的不如小的,老的不如少的。”种麦一般要半个月,每天早上要五点多起来,很辛苦,妹妹每年都坚持了下来。
寒风凛冽的冬天,妹妹还是闲不住,担水、喂猪、喂驴、扫落叶、烧炕、掐草编、做饭,由于长年劳作,妹妹白嫩的两只手磨起了厚厚的老茧,一张娟秀漂亮的脸也变得粗燥无光泽。每次寒假我们弟兄俩放假回家,不但帮不上忙,还增加了许多负担。我们开学走时,妹妹要从山沟里抬洋芋、面粉等到山上的公路为我们送行。为了供给我们弟兄的读书,妹妹不知付出了多少心血和汗水啊!
那年我和弟弟同时在师专上学,为了凑学费,父母亲将妹妹匆匆嫁给了大山深处的一位农人。妹妹仍没有摆脱劳苦的命运,而且肩上的担子越重了。夫家八口人,全凭妹妹和妹夫两人劳动,耕地还多,家里除照顾老人孩子,还要压面、磨面、喂驴、喂猪,没有一点喘息的机会。如今,妹妹已被生活的重担压成一个遍体有病的人,她把青春和幸福给了我们弟兄两个,而他却选择一条用苦水做的道路,多好的妹妹啊!
-全文完-
▷ 进入鲁速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