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上房门，老胡轻声地对老婆说：“我刚才看了天气预报，说是明天早上又是个大雾天，咱们得多准备些卖的东西。你去外面空地上把煤炉子弄起来，煮上一锅茶鸡蛋！我现在去街上再批发点火腿肠方便面什么的。看这情景，这几天都会有大雾的，咱们得多挣些钱。”

老婆前些年得了类风湿，手脚越来越不好，歇在家里就只能烧个茶煮个饭的。老胡呢，老老实实呆了二十年的厂，说倒就倒了，到头来拿了两千块钱补贴费回家，现在是到处打个小零工，这生活可真是艰难啊！

女儿也算是挣气，考上了个大学。可是，那每个月的生活费总是要的见涨，这不，今天周六又回来了，说是同学们很多人都买了电脑，自己也想买一台，说是对学习方便。一问她价格，我的天啦！三千多，听说还不是名牌的，可这钱到哪儿去弄啊？

一整天，老胡的头脑都晕乎乎的，满脑子就是一个钱字！他不懂电脑，只知道好象现在的孩子们都会用，女儿说要买，这好象又说不出个阻止的理由。

女儿生得很秀气，从小到大在学习上一直挺努力的，也从不太在乎穿啊吃的这些，，对于学习用具，老胡从来是说要就给，他一直恨自己没有啥文化，要不当初改革才开放，他就学着人家停薪留职去闯世界了，现在见那些曾经的同事发的海了！唉，眼馋也没有用啊！

因为家在高速路口的边上，一到大雾天，国道上从半夜起就停滞了好多好多的车。饥了渴了，那些司机们不能下车到处转悠，所以，就等着那些卖小吃的到车边来。

老胡这几年，就靠这个也挣些小钱。自己用些旧木头做了辆小推车，上面就摆上些矿泉水、八宝粥、火腿肠、方便面，煮上些豆干茶鸡蛋，再外加正宗的香烟（那都是去烟草公司进的货）。每天晚上都要准时收看天气预报，特别是这秋天，大雾天特别多，一得到消息，这大半个夜就都在忙碌着。

“行，你骑车慢点，天凉得很，你再加上件衣服。孩子睡着了吗？别让她听见动静！”老婆黑瘦黑瘦的手指，已有些伸不直了，平时也吃了些药，可听说这病没有根治的法子，也就听之任之了。

看着老胡出了门，她也就轻手轻脚地把一只小煤炉子拎到小区的空地上用报纸点着，加上些捡来的木块，火红的火苗在黑煤炭下努力往上冒，一阵风吹过，烟把她的眼泪都呛了出来。她往风口的上方移站过去。

想着睡着的女儿，她就很难受，觉得挺对不住的，瞧别人家的孩子，哪个不是穿得漂漂亮亮的？都是从专卖店里精挑细选的，看着就洋气！可自己给的那几个钱，只够女儿去小商品市场买些普通的衣服。好在女儿懂事，也不埋怨父母，可是她看得到孩子眼中的失望，于是她总是躲避着这样的目光。

听老胡说，女儿想买台电脑，要三千多块！她把嘴巴张大半天合不拢！这从哪儿弄这个钱啊？开学的时候，给了她三千块，已把这个家都掏空了，这，这可怎么办啊？她心里那个急得如同刀在绞，手也抖动得更加厉害！

“老胡，咱们没这个钱，就没法答应孩子，我会去和她说的，咱这家庭跟不上人家的步子。”

“你别管了，有我呢！”瞧这说得叫什么话？要偷去抢去？天下也不能掉下个什么啊？

果真起雾了，外面已朦胧成一片！一阵自行车铃响时，老胡已停在了眼前。

“回来啦！货进了不少啊！”可不？车后面用绳子绑了一只纸箱子。两个人把车推进家，还没有来得及解开箱子，老胡就呶嘴叫她进房间。

“干什么啊？也不先把东西拿下来？”她嘀咕着跟随在后面。

“啊？你哪来的这些钱？”老胡从衬衫里掏出的一个信封中倒出一叠钱在床铺上，让她一阵惊讶！

“嘘！叫你小声点！别把孩子闹醒了！你别管了，把钱收起来，明天让孩子带走！”

“不行，你不告诉我，我不给你收这个钱！咱们人穷志不短，你可不能做什么坏事儿！”她口气很坚决。

老胡服了她，只好告诉她，是去他以前一个车间的同事张大伟家借的。

“什么？你和他去借了？你以前不是还说他发了财就神气了，在路上瞧见你也得等你打招呼的吗？”

“主动打个招呼也没有什么！他还不错，我跟他说借钱的事，也没啥为难我，就借了三千。”

她哆嗦着嘴，眼泪已跑出来了！

没啥为难？听着就别扭！老胡定是受了人家的羞辱了，可是为了这钱，他定是硬生生地忍了下去。

“咱们非得听孩子的吗？把这钱给张大伟还回去吧！”手捏着钱，眼泪啪嗒啪嗒地打在上面，寂静的房间，听得到声声清脆。

“哭哭哭！哭什么啊？又不是借了不还他！我会挣回来的，你别担心了！”老胡就怕见老婆哭，他心里会生生地疼！

闹钟在四点响起来，才一声，就被惊醒的老胡按了下去！他看到老婆也睁开了眼：“你先别起来，我把东西都弄上车，你再起床不迟。”

看着都收拾好了，老胡在抽屉里找了张纸，歪歪曲曲地写上：爸爸妈妈出门有事，你起床把热在锅里的两只茶鸡蛋、一袋牛奶吃了再走。钱给你准备好了，放在这信封里，你一定要放好，路上小心！好好上学！

“来包方便面，加根火腿肠，泡好了送上来！”

“来两只茶鸡蛋，给你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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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着车前的灯光，老胡和老婆两个人不停地忙活，慢慢到天亮了起来。看着车上的东西是越来越少，老胡心里真高兴！衣兜的块票积了好多，都快塞满了。

“老婆，你冷吗？”在白雾茫茫中，老胡用温暖而厚实的手顺了下老婆稀薄且黄的头发。

“不冷！锅里还有几只鸡蛋，我给你拔一个吃吧！”她用已沾染了红红酱油的手去锅里想捞一只上来，却被老胡制止了。

“不要！我不饿，留着卖吧！”老胡呵呵地笑着。

“老胡，女儿在你后面！”她的笑定格在了唇边。

老胡一转身，见女儿拎了一只书包站在身后，一只手抿着嘴在哭。一只手递过那只信封，“爸，对不起！我不买电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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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流动的车流中，时隐时现着一家三个人，手牵着手，成了一道最温暖的风景！

-全文完-